(西安建筑科技大学,西安政治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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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阿Q正传》中“邹七嫂”形象美学特色分析
王 琳
(西安建筑科技大学,西安政治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8)
《阿Q正传》是鲁迅对乡村世界最深刻的艺术关照,而当从小说叙事的角度考虑这三个问题:阿Q形象是怎样生成的?阿Q的故事是怎样叙述的?阿Q的悲剧生命是怎样走向终结的?会有一个人物走进我们视野——“邹七嫂”。因为有了她,不仅小说叙事得以顺利完成,文本得以建构,而且国民的精神病态也得到了更加深刻而全面的展示和批判,作品的悲剧蕴涵大大扩张,其喜剧情调也更加浓郁。
阿Q正传;邹七嫂形象;美学特色
《阿Q正传》作为现代中国小说享有国际盛誉的作品。小说通过阿Q这个艺术典型的创造,深刻揭示了国人普遍存在的性格缺陷与精神弱点,忧愤深广地对国民性展开了尖锐的批判。发生在阿Q身上的悲喜剧,成为中外世俗人生的镜照。学界对阿Q形象的艺术欣赏和研究非常丰富,滋养着我们的艺术眼光。然而当站在阿Q之外,小说叙事的角度考虑这三个问题:阿Q形象是怎样生成的?阿Q的故事是怎样叙述的?阿Q的悲剧生命是怎样走向终结的?会有一个人物走进我们视野——她就是“邹七嫂”。
《阿Q正传》是鲁迅对乡村世界最深刻的艺术关照,较为全面地描写了出没在“未庄”的各色人等的世俗人生。作品中的“未庄”是以小农经济为基础的中国封建宗法社会的缩影。国人的社会地位大致可划分为三个层次,即特权等级、庶民等级和贱民等级。在未庄,除了赵太爷、钱太爷这两个家族主导着未庄的社会形态和整体局势以外,邹七嫂也是一个可以展示主体自我的“活跃分子”。她不仅是未庄文化的集大成者,而且是阿Q悲惨人生的推动者。因为有了她,不仅小说叙事得以顺利完成,文本得以建构,而且国民的精神病态也得到了更加深刻而全面的展示和批判,作品的悲剧蕴涵大大扩张,其喜剧情调也更加浓郁。
首先,邹七嫂的出现使未庄的社会形态得以全面、完整的呈现,未庄的社会本质与文化特征也得到了更加广泛、深刻而真实的反映。在未庄这样一个等级森严而又愚昧落后的封建乡镇,其社会构成当然不可能只有赵太爷们和阿Q们的两极。邹七嫂作为一个平民,既承载着未庄世界的男权等级意义,又表现了女性世界的身份等级。她并没有自己独立的名字,而是管用了“邹七”(邹七,是她丈夫的名字),这种妻随夫姓的名分不仅凸显了邹七嫂高于阿Q的身份(阿Q连姓名都没有),也表现了作为女人,她的高于吴妈又区别于赵太太的身份(深闺女人唤作“小姐”、“太太”;而“吴妈”是雇民的典型称呼)。这一形象不仅完整了《阿Q正传》里的女性形象,也体现了未庄社会的多级。
其次,在作品中,鲁迅以阿Q的人生形状为主干串联起来未庄的各色人等,小说展示的只是阿Q生命进程中的几个片段,所以除阿Q外的其他人物都只在事件发生的特定场合才出现,有的人物几乎是一现即逝,而邹七嫂相较活跃,她与不同阶层发生关系的行为表现,呈现了其鲜明的个性特征,也增添了全文的艺术效果。
与阿Q一样,邹七嫂也是一个充满悲剧性的喜剧式人物。她是掺和在吴妈被阿Q求爱后的哭闹中出现的。她一上场便劝说吴妈:“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这给人形成的第一鲜明印象就是封建保守。男女之间的相互求爱本是人间最自然的事情,而邹七嫂似乎根本不明白这一点,在她的意识中,只有严守封建礼教规范下的贞节观念,才是正经。而吴妈被阿Q求爱后哭闹是正经,如果不哭不闹才是要被她耻笑的。在这里,鲁迅一落笔就将人物的思想意识展露无疑。我们也可以从此看出,正是邹七嫂的这种封建落后的意识才能维持她在未庄的地位和女性中的权威。更为传神的是,当阿Q求爱失败的事情暴露后,“仿佛从这一天起,未庄的女人们忽然就怕了羞,伊们一见阿Q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本来年纪不小的邹七嫂已经失去了被人求爱的资本,可她“也跟着别人乱钻,而且将十一岁的女儿都叫进去了”。这种戏剧性的可笑举动,充分显示了深入骨髓的封建意识。寥寥几笔,却勾魂摄魄。
然而她的戏剧性还体现在她行为的矛盾上。她本来是躲避阿Q的,可是当阿Q从城里带回来“好东西”时,她却有了不同表现,文中是这样描述的:“然而不多久,这阿Q的大名忽又传遍了未庄的闺中。虽然未庄只有赵钱两姓是大屋,此外十之九都是浅闺,但闺中究竟是闺中,所以也算得一件神异。女人们见面时一定说,邹七嫂在阿Q那里买了一条蓝绸裙,旧固然是旧的,但只花了九角钱。”可见,邹七嫂算得一个喜欢赶时髦与好占小便宜的人物。原先见阿Q的躲闪不及,与现在第一个去买阿Q的好东西,形成了对比,凸显了她可笑的高贵,这种喜剧性的表现揭示了她为了小利可以忘记操守的乡镇俗妇的本色,也显示了封建礼教的虚伪性。
在未庄,赵太爷、钱太爷之流才是权力的把持者,邹七嫂的好事浅薄、庸俗张扬,也不过是想攀附权贵,是她的生存哲学。她把新鲜事物刻意传入赵府,赵府托她去寻阿Q,她晚上就将阿Q找来,而且走得“气喘吁吁”,生怕开罪赵太爷。这又使她对阿Q这样一些底层的百姓及其冷漠。自己一面虚张声势、一面又胆小懦弱。当阿Q被赵太爷逼得一无所有,生计无路,她又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丝毫同情心。
她亲听了赵太爷的庭讯后不仅第二日便将那蓝绸裙染了皂,还将阿Q可疑之点传扬了出去。她的言行充分显示了她对待世事人情的庸俗世故,这是中国农民几千年来遭受封建统治者欺压、愚弄和剥削的典型反映与定格。鲁迅通过有限的人物言行和典型细节的提炼,生动展现了邹七嫂的个性特征,以及这个喜剧人物的悲剧命运,绘出了中国国民的精神底色。
再者,在文本叙事上,邹七嫂的每次出现都直接或间接的推动故事发展,与全篇结构高度统一。小说中,故事的展开依照逻辑的序列,一般为:可能性的出现——实现可能性的过程——由此产生的结果。《阿Q正传》是以阿Q悲剧人生的序列展开叙述的,而邹七嫂的行为主要建构在这一序列中的“恋爱的悲剧——生计问题——从中兴到末路——革命”这四章中,这是小说的核心部分,这些章节展示了阿Q命运的跌宕起伏,而邹七嫂的行为在期间促成了阿Q人生的两起三落。第一次跌落是阿Q向吴妈求爱,是由邹七嫂介入并传播出去的。赵太爷驱逐了阿Q,阿Q在未庄生计无路,只好进城,这为他的中兴预设了可能。阿Q从城里“偷来”的东西,是由邹七嫂买了裙子而传到赵府的,也是她寻来的阿Q,使得阿Q名声大震。而她在听了赵家“庭训”后将阿Q可疑之点传扬出去,导致阿Q第二次跌落谷底。这次阿Q只好再次进城,革命为他带来了第二次高峰。阿Q生命的终结是成为了抢劫案的替罪羊,在把总急于抓人示众时,阿Q成了最恰当的人选和最大的嫌疑犯,最后成为把总“惩一儆百”的牺牲品,这也是由于邹七嫂为阿Q促成的“前科”,可以说她间接的将阿Q送上了断头台。她不仅将故事推向了高潮,又将故事推向结束。
最后,从鲁迅文化的批判性上来看,如果说《阿Q正传》是通过阿Q这个艺术形象揭示和批判人类个体意识中潜存的“精神胜利法”,那么邹七嫂这个形象就使他暴露和鞭挞了封建统治下的奴才庸众的可笑又可恶的嘴脸。在小说中,阿Q在前台活动,邹七嫂在后台推动,邹七嫂是阿Q生存的社会关系的构成者和连缀者,阿Q展示了国民精神胜利法的悲剧性和腐蚀作用,但国民的精神弱点恰恰是根植于世俗文化的病态之中,封建专制才是扼杀国民精神的刽子手,世俗文化的病态就是其帮凶。从这个意义上看,邹七嫂代表了一类病态的世俗文化的背景,是鲁迅批判的根源。
[1] 宋娜.叙事的拖延——论《阿Q正传》对鲁迅小说美学的背叛与回归[J].鲁迅研究月刊,2002,(7):63.
[2] 刘家思.打开《阿Q正传》的新窗口[J].鲁迅研究月刊,2008,(7):41.
王琳(1984-),女,汉,陕西西安人,讲师,哲学硕士,西安建筑科技大学文学院,西安政治学院心理战系外语与外军政治情况教研室,研究方向:中西文艺美学、中外军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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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5832(2015)12-003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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