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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豳风·伐柯》诗旨辨析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品文选刊 热度: 8457
赵君英

  (天津外国语大学国际传媒学院 天津 3002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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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豳风·伐柯》诗旨辨析

  赵君英

  (天津外国语大学国际传媒学院 天津 300270)

  关于《豳风·伐柯》的诗旨,历来有多种说法,或言“美周公也”,或言“周人喜周公还归之诗”,或言“男子请媒人吃饭委托他介绍对象”,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文以文本为要,结合当时的婚嫁风俗,佐以相关史料,并对前人的观点进行辨析,最后得出《伐柯》为一首婚恋诗的结论。

  伐柯;诗旨;婚恋;斧柯

  《诗经·豳风·伐柯》:

  伐柯伐柯,匪斧不克。取妻如何,匪媒不得。

  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觏之子,笾豆有践。

  伐柯二章,章四句。

  关于《豳风·伐柯》的诗旨,大致有三种说法:一、与周公相关,或为美周公,或借周公来讽刺当时的社会现实。《毛诗序》曰:“《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1]宋人朱熹在此说基础上进行了发挥,指出为“今得见周公之易,深喜之之词也。”姚际恒也指出为“深喜周公还归之诗”以上诸种说法,虽表述有异,然都是围绕周公展开。二、与婚姻相关,今人高亨云:“这是男人请媒人吃饭委托他介绍对象的诗”[2]。三、认为此诗未详。方玉润在《诗经原始》提出出:“此诗未详,不敢强解。……总之,诸儒之说此诗者,悉牵强支离,无一确切通畅之语,故宁阙之,以俟识者。”[3]本文着眼于前两种说法,对《伐柯》的诗旨进行辨说,希求得到一个确切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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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诗序》:“《伐柯》,美周公也。”《笺》:“成王既得雷雨大风之变,欲迎周公,而朝廷群臣犹惑于管、蔡之言,不知周公之圣德,疑于王迎之礼,是以刺之。”[4]此说是在《毛诗序》的基础上,联系当时的历史史实,西周初年,豳州之地,武王初死,成王继位,周公辅佐之,但是却屡遭非议。因此《笺》认为此篇为借周公来讽刺朝廷之不明。朱熹对此说进行发挥,云:“周公居东之时,东人言此,以比平日欲见周公之难……东人言此,以今日得见周公之易,深喜之之词也。”[5]指出这是周人喜见周公之词。姚际恒曾在《诗经通论》中对朱熹的观点进行反驳,“《集传》分首章为欲见周公之难,次章为得见周公之易,亦臆解。”并提出自己的观点,“深喜周公还归之诗”。[6]三种说法都是围绕周公,目的皆在于歌颂周公之伟大、之为人爱戴。然以上诸人的观点,笔者不敢苟同。

  其一,遍观全诗,未曾发现“周公”的痕迹,除了不明身份的“之子”之外,也未发现有第二个人存在,根据简单的“之子”二字,就推测与周公相关,并且认为朝廷群臣犹惑于管、蔡之言,疑于王迎之礼,实在不知从何说起。其二,姚际恒在反驳朱熹的观点时指出:“首章全用为比。下章又单承‘伐柯’为比,……‘笾豆有践’,言周公归,其待之礼如此也。通篇正旨在此二句。”意为突出最后一句,前三句全为比。比是《诗经》中常用的表现手法之一,以彼物比此物,诗人有本体或者情感,通过类比的方法将被比的事物更加形象、更加具体的展现给读者。一般情况下,比、兴连用,放在每章句首的前两句以引起被比的事物。综观《诗经》,姚际恒所指的这种结构,实不多见。姚际恒认为全诗的主旨就在于最后两句,周公还归,国人设宴迎接,似有为了自圆其说,故得出前三句为比之嫌。其三,《诗经》经过汉代学者“经学化”之后,多作为统治阶级实行教化的工具,以达到教化民众的目的,因此,古之说诗者很难摆脱“上以讽化下”的诗评模式,自然会有牵强附会之论。再者,这与当时豳风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相传《豳风》作于西周初年武王死,成王继位,周公摄政之时。政治环境比较敏感,后世在解读诗歌时,会不自觉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复杂的社会背景下,这本无可厚非,但将诗歌过度解读,与某个具体历史人物联系在一起,就不太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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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人高亨指出:“这是男人请媒人吃饭委托他介绍对象的诗。”言此基本上摆脱了以往说诗者将之与政治相联系的窠臼,以文本出发,提出了新的见解,拓宽了人们的思维,相较之前诸说更切近诗旨。但是否为男人请媒人吃饭委托他介绍对象,不敢盲目认同。

  《伐柯》的诗旨,关键在于“我觏之子,笾豆有践”这八个字,“之子”是否如高亨所云,是指媒人呢?未必如此吧。

  《伐柯》反映的是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的社会现实,也必然带有这一历史阶段的时代特征。《伐柯》中提及我国古时的婚姻聘娶关系,我国传统的婚姻制度大致从春秋后期开始,战国时期逐步成熟。《礼记·曲礼》中云:“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币不交不亲……斋戒以告鬼神。”[7]《孟子·滕文公下》也有相关记载:“丈夫生而愿为之有室,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父母之心人皆有之。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8]说明在当时,已经有相对严格的婚姻聘娶制度。从周代开始,男子须按照聘娶方式娶妻,婚姻过程需依“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进行。汉代以后,儒学兴起,“六礼”的执行更加严格。“媒妁”作为婚礼中比较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婚姻礼俗中不可或缺的成分,如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将会遭人非议。从“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到“伐柯伐柯,其则不远”都在强调规则、制度的重要性。

  “柯”“斧”都为当时明显的婚恋意象。柯原指斧柄,后借用斧柄来作为权力的象征。如蔡邕《龟山操》:“予欲望鲁兮,龟山蔽之,手无斧柯,奈龟山何?”《传》柯,斧柄也者,礼仪者,,亦治国之柄。因权力意味着某些规则、制度的制定,这与缔结婚姻需要一定的程序、规则有相似之处,所以,在发展演变过程中,“斧”“柯”“伐柯”也用来指代婚姻。“伐柯”、“斧柯”、“伐”、“执柯者”在当时都是暗指男女之间的婚恋关系或者是对媒人的称谓。“斧”也曾作为媒人的徽记。如《齐风·南山》:“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止?”此种约定俗成的用法一直延续到后代,如元末高明《琵琶记》选段:[外]婆子,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丑]这是斧头,[外]要他何用?[丑]这是媒婆招牌。

  至此,可大致推知,《伐柯》反映的是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的婚姻聘娶关系。《伐柯》首章四句,前两句“伐柯、伐柯,匪斧不克”,以当时社会约定俗成的婚恋意象“斧”“柯”作比,形象的引出后两句,“取妻如何?匪媒不得。”指出缔结婚姻与伐柯相类,必须遵循一定的规则,于娶亲而言,必须要有媒妁之言。后两章“伐柯、伐柯,其则不远”同样为比,“我觏之子,笾豆有践”为本诗正旨,婚姻有了合理的程序之后,作者对将要迎娶的或者是自己的意中人展开想象,但作者一未关注其年轻美貌,二不言其温柔和顺,仅仅提及“笾豆有践”,赞赏其善于料理祭祀宴飨事宜。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我觏之子,笾豆有践”,在男子的想象中,未来要迎娶的姑娘在料理宴席祭祀有经验,井井有条,方寸不乱。在封建社会,娶妻是以祖宗“血食”、延绵家族为目的,因而理想的女人不是健康、貌美,能生儿育女,而是能够辅佐宴飨祭祀。正如“椒聊之实,蕃衍盈生。……椒聊之实,蕃衍盈掬。”在想象自己心爱姑娘的同时,也道出了当事人在择偶方面,对新婚妻子的要求,要能主持宴席祭祀。

  诗中的男主人公满心欢喜娶这样的女子为妻。他郑重提出“笾豆有践”这一点并满心欢喜,向往未来美满的婚姻生活。认为只有懂得笾豆之事,才真正“宜其室家”。这些都是从侧面反映出封建的伦理观念,宗法观念已经渗透到婚姻生活中,成为衡量爱情是否美满的准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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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合文本来看,整首诗歌风格古朴、自然、不事雕琢,充满喜气,热情洋溢,符合婚恋诗的情绪氛围。“伐柯如何?匪斧不克。”首章前两句采用设问的方式,提出一个颇为简单,但普遍适用的原则。后两句引出文章要讨论的重点——“娶妻如何?匪媒不得”。同样使用设问的方式,给人轻快、顺理成章之感。重章叠句的复沓结构,二节拍的四言句,带有很强的节奏感,构成了整首诗歌韵律的基本单位。只变换了其中的数字,就写出了两个完整的事件。

  第二章第一句,“伐柯、伐柯,其则不远”,连用两个伐柯,有抑扬顿挫之感,并且承接上两句的用法,指出事件所要遵循的普遍性规律。后两句“我觏之子,笾豆有践”为本文的主旨,写法上不同于前三句,这种写法说明《诗经》在重复中否有变化,句式灵活多变,不流于板滞。

  在语言的运用上古朴自然,通篇无华丽字句,采用民间通用的俗语、习语,却质朴、可爱,形象的道出了西周时期的婚嫁风俗。整首诗歌的气氛热情洋溢,比较符合婚恋诗的情感基调。至此,可以得出,《豳风·伐柯》诗歌的主旨反映了我国古时的婚姻聘娶关系。

  至于前人解读或言之其为“美周公之作”,或言其“蕴含哲理”,正是指出《诗经》为千百年来人类智慧结晶,才使人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态。

  [1] [3][4]周振甫.诗经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0.

  [2] 高亨.诗经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5] (宋)朱熹.诗集传[M].北京:中华书局,2011.

  [6] (清)姚际恒.诗经通论[M].北京:中华书局,1958.

  [7] (清)孙希旦.礼记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2012

  [8] 十三经注疏·孟子注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

  赵君英(1989.01-),女,汉,河南省长葛市,硕士研究生,天津外国语大学,研究方向:元明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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