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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煤矿早期文学作品二则

时间:2023/11/9 作者: 阳光下的蒲公英 热度: 16727
煤矿工人悲惨命运的近景图画

  ——毕奂午1930年代的四篇煤矿散文读后

  对于作家毕奂午,原先并不熟悉。一次见到一份谈及煤炭文学的简要材料,内中写道:“1928年,河北井陉人毕奂午创作的小说《人市》《下班后》《溃败》《幸运》等十几个短篇成集为《掘金记》。”这引起了我的兴趣,请陈振同志帮助在网上购买了《掘金记》等有关书籍,查找了一些资料,认真阅读、思考,写下此文。

  先说一下《掘金记》其书。这是毕奂午最早的诗文集。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为“文学丛刊”之一种,竖排本。从该书著者的《题记》写于1936年2月25日来推断,此书出版时间当在1936年2月之后。但还有一种说法是:1935年,巴金先生把毕奂午的十首诗和四篇散文编成一集,题为《掘金记》,列入“文学丛刊”第二集的十六种书中,这是该集中唯一标明“诗集”的一种。

  那么《掘金记》是诗集还是十几个短篇的结集呢?看一下原书可知,《掘金记》分为两辑,第一辑收录毕奂午的新诗10首,“掘金记”即10首诗中的一首,并作为全书的书名。其“金”与煤炭(乌金)无关。第二辑收录了毕奂午的《人市》《下班后》《溃败》《幸运》等四篇散文,称其为短篇小说也无不可。这四篇文章都是以煤矿为题材的。

  还是介绍一下这四篇散文的梗概吧!

  第一篇所讲的“人市”,是河泊矿务局招募工人的市场。附近村民以及流浪于此地者,以低廉价格把自己的身体出卖给煤矿,是买卖人的场所,故称“人市”。这个人市是肮脏不堪、臭气熏天的大空场。旁边是“毫不停止向四外排泄大量肮脏的液体”,“积成一条乌黑的河流”,紧紧地“锁起矿山与农村”。没有一棵树,“没有一点活泼的生机”。煤矿的公墓就在附近,一群一群的乌鸦竞相“歌颂着死”。作者首先给我们勾画出人市的狰狞面目。每天一大早,“青年和老年、妇女与小孩子”“都聚集在那个大空场上兜售自己的生命,而且用工量极大”。人被卖到矿局里的命运是可想而知的,进了煤矿就“没有自由和幸运”“一个跟一个地受折磨、轧断、残废、咬啮,以至横遭惨死”。附近的公墓就是他们的归宿。

  第二篇《下班后》则以矿工苏保的凄惨经历为主线展开,文中并未描写他在井下劳作的艰难与痛苦,而是以他下班后特殊境遇突出了另外一种不幸与惨状。老苏老实巴交,加上喝酒,根本养活不了骨瘦如柴的小儿子和饥饿的老婆。他修不起最简易的房子,只是“就着土岸来挖掘成的洞穴”,冬天冷风直穿洞穴。米坛里只有掺着煤灰的尘土,沙釜(饭盆)中“什么也找不到”,粗陋的饭碗里有的也只是煤屑灰尘。小孩“露着那怕人的干枯的脑袋,有气无力的张着嘴”。老苏没有任何办法,他“拿不出一文钱”。老婆去乞讨、借贷,仍不能免除饥饿。于是“她便放荡起来”,成了卖淫“骚货”。老苏发现此事“气愤极了”“把拳头丢在他老婆的脊背上”。他意想不到的是,老婆“并不躲開”,而是“呆呆的站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这种沉默的盯视显然很有力量”,“他们都没有把自己要说的话说起来,但这已经足够了”!无奈的老苏屈服于命运的摆布,忍受着心灵的鞭笞,默认了!此后,老苏上班一走,“放荡的老婆就溜出去了。她往往是直到苏保下班的时候才回来”。老苏背负着沉重的精神枷锁上班、下班。最难熬的是在“下班后”,很怕见到人,怕听见工友对他的嘲讽与讥笑。他把帽子压得低低的,不敢走大路,只走充满荆棘的小路,像贼一样溜回家,快步跑进那个“洞穴”。

  第三篇《溃败》还有一个副标题“人像之一”。写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农民,一直在同煤矿进行斗争。不幸的是,他最后成为惨败、溃败者。这个“溃败者”无名无姓,尊重点儿的称“老伙计”,在管事者嘴里就是个“老东西”。两年前煤矿刚开办时,他尚有几亩田。他痛恨煤矿使大批农民失去了土地,称矿山为“妖魔”,决心像战士一样英勇而坚决地守护自己的田地,“保持农村的生活”,“他曾经发过誓:饿死也不去当矿工!”然而他失败了,在矿局的淫威下,这几亩田最终还是被迫卖给煤矿了。矿上“怜惜他的年老”“给了他一个翻车工人的位置”。当他离开了土地,就决定了他彻底溃败的命运,更大的厄运在等着他。这个翻车工作,年轻人尚且吃力,对于六十多岁的老人而言,更是力所不及的。他必须连续不停的把一辆又一辆沉重的煤车翻转过来,把煤炭卸在下边等候的火车上。“汗水与煤屑掺在一起”“凝结了他的头发与胡须”。“疲惫侵蚀着他的全身,使他的肌肉就仿佛要从骨骼上脱掉下来”。尽管如此,把头监督们并不稍存怜悯之心,责骂他、污辱他:“老东西,觉得干不来,就他娘的不要贪这差事”“滚开吧,老东西!”“没等到那矿工监督把这句辱骂吆喝完,他便晕倒在翻车底下那满布着碎煤块的铁轨上了”。这是他最终的溃败,是最为凄烈的“溃败”结局。

  第四篇《幸运》,在标题上与《溃败》形成了反差,但这种幸运是更可怕的不幸。文中主人公是十多岁的煤矿井下童工雷全。雷全的爸爸也是矿工,但是为了挣点儿钱,他12岁时就与小伙伴下煤井拽煤筐去了。这些被称为“小苦力”的孩子,在几百米漆黑的巷道里拖着沉重的煤筐,来回奔跑,“绳子是跨在小苦力们的胳膊上的”“胳膊同肩膀不等半天就肿了”“皮破出血,血透过了破布褂,在绳子两旁同黑煤混起来,成为黑紫色的泥浆。小苦力们如被针刺一般的痛苦着,中间不免有一两个啼哭起来”。工头毫无人性,他们手中的大棒就是最高指示,詈骂声从不停止:“你妈的装死装活的,你算他妈的什么?要来这黑窟窿里当洋学生吗?”大棒不停地“打在流着泪的小苦力身上”“小苦力不敢嚷痛,飞也似的滚开了”。雷全的“幸运”是接替了一个井下老马夫的位子。“一匹害着瘸病的马。而病马垂着的嘴唇流着血,一根细细的麻绳绞着它的舌头。这是预备在用鞭子打它不走的时候扯动的。细细麻绳把马的全神经箍住。只要人用手一摸那绳子,病马就立刻(拉着煤车)跑起来”,“雷全也就一边跑一遍挥鞭子”。此时的雷全同马一样奔跑,“他觉得自己脊背上的皮肉就是裂了一般,发剧痛”“两颗大的泪珠从他那满涂煤屑的脸渗下来……”这就是一个童工的“幸运”!以后的情况作者虽然没有交代,但童工的命运必将同那匹病马一样、同被开除的老马夫一样悲惨,他的“幸运”就是噩运!

  写到此,相信读者会对这四篇近乎小说的散文有了各不相同的理解。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黑恶的旧社会,煤矿就是吞噬矿工的野兽,是矿工的坟墓。这四篇散文是旧社会矿工悲愤呼号的画面,是讨伐反动统治的檄文!

  毕奂午散文的创作方法也是堪可称道的。有几点值得注意与借鉴。

  第一,步步引深,层层递进。从题目设计上就可体会到作者的匠心与用意。第一篇《人市》写煤矿的外景,写农民、流浪者是如何通过人市被诱骗、卖到煤矿成为矿工的。以后三篇则用三个不同类型矿工的悲惨情形说明了煤矿的黑暗、残虐。第二篇《下班后》写井下矿工苏保养活不了妻、子,老婆被迫沦为卖淫女。老苏没有任何能力改变这种状况,只得默认了!只能忍受奇耻大辱,忍受他人的嘲笑,精神麻木的承受这一切!这是多么令人揪心的局面!这里没有写矿工井下劳作的艰辛,只写下班后的种种悲伤,但矿工在精神上、心理上受到的摧残、折磨更使人撕心裂肺,被烧灼、刺痛!第三篇《溃败》描写一个与煤矿斗争的六十多岁的农民。但他越斗越失败。他发誓决不到煤矿当矿工,却很快成了矿工。在矿上很快又有了结局,就是他倒在了卸煤台下的铁轨上……这种失败的过程与结局,使读者会思考产生溃败的深层次社会政治原因、社会根源。这是作者的高明之处。最后一篇《幸运》则更加让人心悸。一个十多岁的孩子,正是在父母呵护下长身体的时候,却在工头的皮鞭与棒喝下,从在井下拉煤筐到当马夫赶马拉煤车,这就是“幸运”。而这“幸运”则是掉下更大陷阱的厄运,进入到更加悲惨的境地。此篇作为收官之作,取义深刻,立意明确,作者的情绪、感情达到了顶点,形成了高潮。四篇散文,层层引深,形成了一个整体,如同集束炸弹引爆,震撼力、感染力极强。

  第二,场景、境域设置工巧,足见匠心。文中设置的一些场景是很成功的,不仅使人印象深刻,又給人以思考的空间,得到启示与感悟。第一篇《人市》中“人市”即大空场的场景设计,那种令人恐怖、肮脏不堪、臭气熏天、没有生气的描绘,特别是大空场与矿工公墓毗邻,是作者工于设计的证明。第二篇《下班后》中描写老苏下班回家路上的场景十分成功。使人想进一步了解他为什么怕人看见他,又为什么不走大路偏偏走遍布荆棘的小路?又如老苏举起拳头,与老婆沉默对峙,双方一句话也没有的场景十分感人,发人深思。这一无声的场景是胜过有声的。第三篇《溃败》中六十多岁的矿工与矿山对峙,最终坠落在煤车下、铁轨上的场景。第四篇《幸运》中工头毒打童工、雷全含泪与病马无声对话等场景都是可圈可点、颇有效果的。

  第三,娴熟使用比喻手法。这是毕奂午散文最大的特色。其比喻俯拾即是,几乎每两三句就出现一个比喻。这些比喻把作者要表达的意思放大,使读者对该事物了解更深刻,效果就大不一样了。这里举数例:

  1.煤矿废水形成“乌黑的河流”“像一条粗大的黑色的钢缆紧紧的连锁起矿山与农村”。本来是流动的黑河,却如同一条钢缆把农村与矿山连锁在一起,亦即是说农村被矿山锁上了,带上枷锁的农民是挣不脱厄运的。

  2.炼焦厂的烟囱向天空“倾吐着一缕一缕黑烟”“好像什么巨兽的触角一般,要攫取白昼的太阳、人民的生命”。加深了人们对矿山黑暗的印象。

  3.“五百丈深罐道的窑口,好像里面有一万条狼,时时刻刻要拥出来撕裂他似的”。

  4.人们对于老苏老婆卖淫一事的嘲笑,“声音和夜猫子一般惨厉”“老是将他围团着”。

  5.矿工老苏住的洞穴,“活像一个由塌毁而显露于地面的千年古墓一般”。以古墓喻矿工住处,令人叫绝。

  6.矿工老婆出去卖淫而矿工挥拳打她,她无言的盯视,使得“苏保的拳头第二次举起来的时候,只在空中摇一摇,便如一条癞狗的尾巴似的垂了下来”。

  7.牵引矿井铁罐的钢缆索,上上下下“仿佛一条寻觅巢穴的毒蛇一样钻进去,又钻出来”。这里是两个比喻:钢缆是毒蛇,而矿井则是毒蛇的巢穴。

  以上比喻,直白、贴切、形象,读者一看就知,进而思考,在深思中得到启示,越玩味越有味道。这是作品的成功之处。

  最后应该指出的是,毕奂午对煤矿是熟悉的,他的出生地就是在河北井陉县的贾村,一个煤矿矿区小山村。1925年他考入北京师范学校,在国文老师于澄宇、王西徵、高滔的影响下,走上了文学创作之路。1931年他毕业即失业,在北京艰难学习,发表了一批作品,显露了他的文学才华。他的同学李威深,曾在井陉煤矿开展工运活动,他来北京,向毕奂午介绍煤矿的种种情形。同学的介绍加上他自己对于煤矿的记忆,以及假期回乡见闻,这些成了他创作四篇散文的直接材料。而文中的“贾家坊”可能指他的出生地“贾村”。《人市》中“去年暑天,我一个人步行回家去,天黑就投宿在那空场附近的一家旅店里了”,或可能实有其事。他在《掘金记》题记中讲到:“是两年前吧,我从中学毕业了,趁暑假回到我那位于一个大矿山附近的故乡去一趟。在那里我看见不知有多少人遭遇着像《冰岛渔夫》里面所描述的人物的同样的命运……居民的幸福也多半在那怀抱着煤块的岩石上摔碎。于是我便描了这样几幅小画。但它们并没有把河泊山下居民的哀愁的万分之一申诉出来。”这正是创作这组散文的生活基础。用毕奂午的话来讲,这几篇散文就是“几幅小画”。我认为这是毕奂午所描绘的“煤矿工人悲惨命运的近景图画”。

  黄秋耘与“矿穴”

  在我国1930年代的煤矿文学作品中,著名作家黄秋耘(1918—2001)的《矿穴》,无疑是值得读者关注的一篇散文。此文收在《黄秋耘文集》第一卷《丁香花下》(花城出版社,1999年8月)中。黄秋耘在自选《文集》中,把《矿穴》列为开卷之篇,可见他对此文的重视。

  《矿穴》写于1936年10月。当年他18岁,是清华大学国文系二年级的学生。他与同学们带着“找寻些新鲜的刺激”的好奇心,到北京西山门头沟煤矿郊游踏春。此前黄秋耘对煤矿并不熟悉,但是通过实地的考察、在矿穴边的探望、与矿工简单交谈,使他了解了煤矿的一些真实情况。煤矿种种恶劣不堪的情形使他的心灵产生了震动,感情发生了极大变化。他的收获就不是“新鲜的刺激”了。

  《矿穴》一文并不长,仅三四页。还是让我们先了解一下此次参观的过程吧。他和同学们乘汽车“出了清华园”,沿途景色美好,“蔚蓝的天空”“醉人的芬芳”,“绰约”“娉婷”,“令人感到春之气息”。从文中“新绿的芳草”“春之气息”等词分析,此行的时间可能在春季,而不是10月份的秋末。

  他们到煤矿之后,随处见到的是“运煤的驴骡”与“笨大的骆驼群”“踏着不平的石子道前进”。运煤驴骡与骆驼的眼睛“淌着泪水”“流露着惊惧与怨恨之色”。这是他们在矿区的第一印象。

  此后按规定的参观路线前进。先是听了中英公司“一个大块头”“眼睛发出红光”的管理人做出的令他们怀疑的介绍,又被领到机器房、拣煤机、电力发动室参观。矿洞是不准他们看的。但是一个运煤工人偷着告诉他们,矿工每天至少干12小时,工资也远低于管理人介绍的情况。管理人的谎言被矿工揭穿了。

  后边的情况虽着墨不多,但却极为重要。这些青年学生并不满足,在山坡上看了土窑矿洞,才使他们见到了另一番真实而悲惨的情况。

  一是,他们在“矿穴”洞口看到的是:“在这个乌黑的无底洞中”“寂静得像个古冢”“蠕动着一些黑色的动物”“鬼卒似的面孔”“头顶着煤油灯”“表情过于痛苦”“只有一缕缕抽搐声和呻吟声击荡着潮湿的矿壁”“好像是十八层地狱中最下一层”。

  二是,他们在矿穴附近“遇到了一个黑衣黑脸的老工人”。他“消瘦的橄榄形的头颅枕在一袋煤块上面”“几只苍蝇爬过他的鼻尖,他只喘息着,动也不动”“也不用手去驱赶(苍蝇)”。如果在夜间,“疑心他是一只倒毙在路旁的癞皮狗!”而且他每天最多只能从井下搬两矿(一矿360斤)煤,一矿只给八吊钱。有谁能不对这样的悲惨境遇感到愤怒呢!

  三是,他们见到一个孩子“有气没力地点了一盏半明不灭的煤油灯,挂在头上,咳了一声”“爬到洞里去”。矿穴“五六十丈深,地下水汪汪的”“一上一下”“起码也得个把钟头”。这样的孩子在这样恶劣的矿穴中背煤,正是不幸中的大不幸!然而黄秋耘却听到介绍:他不是孩子,已经二十多岁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干着不能胜任的活计,没有发育长大,个头还不到18岁黄秋耘的肩膀。这里就把对煤矿工人悲惨命运的描述引向了高潮。

  那么黄秋耘的观感有哪些呢?他“忍不住低下头来,感动得落泪”。他不忍心再看下去,脸上只有泪水。他此时弄明白了一个道理:矿工最伟大,革命性、斗争性最强。他明确写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西班牙内战中,矿工们是最英勇最坚决的分子。”黄秋耘外文功底好,曾翻译过国外文学作品,对西班牙内战是熟悉的,但他此前只是从外国作品中知道矿工“最勇敢最坚决”,却并不了解为什么矿工有如此斗争精神。通过这次实地考察的耳闻目睹,使他的思想得到了升华,认识更为透彻。一个青年学子,初次到矿穴考察就有这样深刻而清醒的认识,实属难能可贵!

  黄秋耘的认识还不止于此。他在结尾时写出了此行的结论:“一阵悲哀重压在心头,但这悲哀中包含着更多的仇恨的成分。”这就不仅仅是对矿工的悲悯与同情了,不仅仅是悲痛、悲哀了。他在深入思考矿工的命运与境遇为什么这样悲惨、痛苦?他要从社会层面去寻找答案,从深层次上回答问题。这是黑暗的社会、是统治者的压迫剥削造成的。所以他对反动统治者与黑暗社会有了“更多的仇恨”。这仇恨的结果必然会产生行动。他的行动有哪些,不得而知。但他在1936年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走上了为人民求解放、谋幸福的道路就是明证。

  黄秋耘的散文《矿穴》无疑是成功的、感人的,是一篇具有真实性和思想性的煤矿文学作品。从文本的角度、从写作方法的角度视之,有两点是值得肯定和借鉴的。

  比喻准确而有深意。这是《矿穴》突出的写作方法。文中大量的比喻及其效果是十分明显的。如浮动的白云“像西子湖里的小船”;奄奄一息的老矿工喘息着躺在地上,如在夜间像“一只倒毙在路旁的癞皮狗”;井下的矿工像“一些黑色的动物,慢慢的往上爬”;矿穴“好像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最下一层”;整个矿洞“四周静寂得像个古冢”;矿工下井“像受了伤的蛇一样爬到洞里去”。这些设喻的巧妙以及比喻的准确,都是发人深思的。

  对比的描述方式,造成反差效應。容易使读者从反差中增强对作者看法的认同度,提高了作品的感染力与说服力。如作者开始带着“找寻些新鲜的刺激”而来,与最后带着“悲哀重压着心头”“流泪”返回的对比;来矿区的路上“感觉到春之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与煤矿奄奄一息的老矿工、与古墓一样矿山的对比;他们乘着汽车在山间穿行,与路上运煤的驴骡、骆驼眼中“淌着泪水”“流露着惊惧与怨恨之色”的对比;中英公司管理人员的介绍与他们所闻所见的对比;矿工的巨大付出与实际所得的对比;“那个骨瘦如柴”像“临终的病人”的“孩子”与自己的身体的对比等等,都使读者印象更为深刻,极受感动与感染,因而提升了作品思想上的深刻性与情感上的丰富性,使作者与读者感情一致,融为一体。这是作者创作方法上的高明之处,也是《矿穴》一直得到读者好评的重要原因。即便在今天,仍不失为一篇值得关注的优秀散文。

  黄秋耘此次煤矿行的时间是在春季,而写作时间作者自定为1936年10月。可能是在煤矿参观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而写成。也有学者认为是回到学校之后就“写下了这一天的难忘经历”。这有待于进一步了解。

  《矿穴》一文发表的时间,目前只知道发表于1937年《艺文线》第二期上。此外,在姜德明先生编的《北京乎—现代作家笔下的北京(1919—949)》的下册中也收入了《矿穴》一文。该书于1992年2月由三联书店出版。姜德明先生在“编者的话”中,特意对黄秋耘的《矿穴》写了一段评语:《矿穴》《是现代散文史上少见的篇页》《当时很少有作家去接触煤矿工人》。这对于深入解读《矿穴》一文,可资参考。

  吴晓煜:河北滦县人,1944年3月生。南开大学历史系毕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自然科学史学会会员,中国煤矿作家协会副主席,《中国煤炭工业志》编委会副主任委员、总纂。已出版《华夏与海国游记》《欧非见闻录》《中国古代咏煤诗》《夜耕村杂记》《学林漫笔》《纠正错别字》《中国古代煤炭开发史》《中国煤矿史读本(古代部分)》《中国煤矿安全史话》《煤史钩沉》《修志指要》《矿业史事杂俎》《中国煤炭碑刻》《名人与煤炭》《酒史钩沉》《瘟疫纵横谈》《向善的轨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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