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木

　　一

　　让沁河像安抚沙滩一样安抚

　　这里的矿工吧。让这里的每一个人

　　都学会水一样轻柔。因为他们

　　是以一粒沙子内心的坚韧

　　交还了一条河流的守护

　　二

　　我们每天都在一块儿黑乎乎的煤里

　　练习一朵花的盛开。我们每天

　　都在六百米深的地下，小心翼翼地

　　活着。就像每一朵花的绽放

　　都相同地得到阳光的青睐

　　因为，我们也从每一块儿炭里

　　得到过相同的祝福

　　三

　　在坪上的每一棵草都毫无怨言

　　把體内的青，一点儿一点儿地交还给秋天

　　就好像每一个矿工，把身体里的光明

　　一寸一寸地交还给向前延伸的巷道

　　四

　　很难从一块儿炭里分辨出黑夜和白天

　　同样，你很难从刚出矿硐的人群里

　　分辨出哪个是自己。因为

　　每一块儿煤下面都藏着一样的人

　　因为，我们的尊严

　　也藏在里面

　　五

　　放下矿灯的同时，也就放下了

　　对一块儿炭内心火焰的探索

　　在公寓楼，放下疲惫的身躯

　　大多数的时候，我们

　　更愿意把一块儿煤全部的黑暗

　　揽入怀中。我们

　　把火焰留在尘世间

　　六

　　几只麻雀在草坪上觅食。还有几只

　　落在调度楼“指挥中心”的大字上

　　注视着沁河。也许更远

　　一些人安静地走过。还有一些

　　正在矿井下忙碌。它们也许知道

　　也许不知道

　　理 想

　　他说：还清房贷，我就不干煤矿了

　　他说：存上十万块钱，我就不干煤矿了

　　他说：给孩子攒上结婚钱，我就不干煤矿了

　　……?……

　　他们都这样说，一心想着离开煤矿

　　十多年过去了。在六百米深的地下，他们

　　在黑乎乎的巷道干得更起劲了

　　榆 木：本名徐亮亮，1989年出生，山西省晋城市陵川人。山西省文学院签约作家。有作品刊发《诗刊》《太行文学》等。诗集《余生清白》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9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