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云

　　这是小时候听母亲讲过的，她可能亲眼见过这条大白狗。

　　在母亲老家附近有一个姓苏的地主老财，家里养了一条大白狗，特别有灵性，它做的不少事情人都做不到，老财对大白狗爱如珍宝。

　　地主老财家猪羊满圈骡马成群，大白狗对自家的这些动物看得尽职尽责，甚至哪一只鸡啥色儿它都知道，不是他家的动物，进院就给咬死，非常凶狠。邻居把自己家的鸡鸭鹅都圈在自家的院子里，不让它们出去，生怕遭遇“不幸”。村里人都说老财家的大白狗是白狗精。

　　十四岁的马倌给老财家放散马，不小心丢了两匹两岁的小马驹儿。苏老财派不少人去找，找了一天多也没找到。第三天的早上，大白狗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满身湿漉漉地跑到马倌跟前，叼住马倌的裤脚，又向老财摇摇尾巴就跑出去了。

　　老财心里明白，这狗是知道小马的下落了。忙叫来一帮人跟在大白狗的后面，跑了一阵儿，大白狗进了一片丛林，人们也都跟了进去。又走了一会儿，看见两匹小马在一墩柳条上缠着。一匹马趴在地上，另一匹马站着，用舌头舔趴在地上的那匹。马倌乐坏了，这两匹马要是丢了，还不知道咋赔人家呢，幸亏找着了。

　　大白狗又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苏老财让人跟着又走了半天。大白狗停了下来，大伙儿走近一看，一个人趴在地上，满身是血，到处都是伤，明显是大白狗咬的，他就是偷马的贼。大伙儿上前把他抬了回来，送到当地警察局。

　　大白狗这次可立了大功，给苏老财乐得合不拢嘴，见人就说他家的大白狗怎么了不起，特别通人气。不管大白狗做什么坏事他都不管，可这条狗太祸害别人了，晚上跑到邻居家里的鸡架掏小鸡吃，吃饱了，还把没来得及吃的鸡也都咬死了。村民不敢吱声，盼望这条狗早点儿死。老财把大白狗惯坏了，对它别提多好。可他对伙计们可就差多了。

　　苏老财有三个女人，一位大太太，两位姨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都没生儿子，苏老财又娶了三姨太，这个还真给苏老财长脸，进门就生了儿子。可儿子周岁时出麻疹，死了，苏家人用最名贵的绸缎被子把他裹起来。那时死孩子不埋，就扔到野地里。扔孩子的人在前面走，大白狗就在后面紧紧地跟着，等扔孩子的人走了，大白狗就把孩子叼了回来，叼到狗窝里，大白狗趴在孩子身上一动不动。

　　半夜，孩子出了一身透汗，居然活过来了。伙计们在睡梦中听见孩子的哭声，大家连忙起来跑到院子里。走近狗窝一看，居然是小少爷活了，连忙通报地主老财。

　　老财跑到狗窝前一看，惊喜若狂，跪下就给大白狗磕了头。他不起来，一直在磕头，像鸡啄米似的。后来三姨太把他拉了起来。这次地主老财杀猪宰羊，宴请三天亲朋好友、父老乡亲。

　　酒席摆上，把大白狗请到屋里，你看这条狗还真明白，看它那个高兴劲儿，摇头摆尾的。村民们想，这大白狗以后更没人敢管了，就是被它咬坏了也无处伸冤。

　　苏老财的母亲，已年过八旬。老财特别孝顺，给母亲买的糕点都是最好的。老财在房顶上穿个绳子，绳子上拴个钩，把点心筐挂上去。每次母亲吃点心都发现少了许多，还有几次一点儿都没有了。老太太家有一个童养媳，点心一没了就说是童养媳偷吃的，给童养媳打得浑身是伤，好点儿了，就又打一顿，两天不打三天早早的，那孩子身上伤痕累累。

　　有一次三姨太打家具，请了木匠，来了两天。木匠看他家老是打童养媳，才知道她是偷吃老太太的点心，木匠看在眼里没说话。

　　木匠住在伙房旁边的屋子里，伙房那边是老太太住，木匠跟老太太隔了中间的伙房。

　　中午的时候，木匠躺下休息，半睡没睡的时候，忽然听见伙房的门响了一声，木匠睁眼一看，是他家的大白狗进来了。木匠连忙把眼睛闭上装睡，后来他把眼睛睁开一看，大白狗进了老太太房间。老太太正在睡午觉，它站了起来，用两只爪子把筐捧了下来，把点心吃完又把筐送了上去，动作很快，吃完它就走了。木匠想，原来是他家大白狗吃的，童养媳白白挨打了，远近闻名的大白狗真的成精了。

　　第二天大太太来了，给老太太拿点心，把筐拿下来一看，点心又没了，她抓住小童养媳，二话没说就打，让她赶快走，苏家不能要一个小偷当童养媳。

　　吃晚饭的时候，木匠跟老财说他要回家过八月节，老财的大太太正和老财说把童养媳赶走。木匠听了说，你们冤枉你家童养媳了，我亲眼看见是你家大白狗吃的。木匠把他看见的经过，跟老财说了一遍。苏老财半信半疑，木匠走时又说一句，信不信由你。

　　临行前，木匠带他的大刨锛上路了。走到半路，看见东家的大白狗在前面坐着，木匠明白了，原来它是听见了他跟老财说的话，所以在这儿等他呢。大白狗看见木匠来了，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大叫一声扑了上去。木匠也不是等闲之辈，就这样人和狗大战起来。木匠让大白狗咬得身上好几处伤，但没有致命的伤。这条狗就不一样了，让木匠把肚子锛了个大口子，把胯骨都锛掉了。大白狗拖着伤腿，逃了。

　　木匠没有追，也没有刨死它。木匠没有回家，在后面跟着大白狗，一直回老财家。大白狗跑到院子里，躺在那儿就一动不动了，血流一地。有人告诉老财，苏老财来了一看，大吃一惊，问谁给狗伤成这样？老财家人眼泪都掉下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木匠进院了，见他身上的衬衣白的早变成红的了。大伙好像明白了，上前问木匠到底咋回事儿。木匠把前后说了一遍，大伙都惊呆了。

　　苏老财让伙计把木匠、大白狗送往医院，给人狗都做了检查，透了视。木匠没啥事，没有致命的伤，包扎一下，过几天就好了。大白狗就不一样了，它伤的是肚子，流血过多，而且两处伤都很重，大夫说，不能好了，肠子已经坏了。

　　大白狗死了，苏老财悲痛欲绝，晕死过去了。他们给大白狗打口棺木，把它装起来埋了，立了碑。

　　大白狗死了，苏老财每天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一日日衰老。村民们说，大白狗把他的精气神勾走了。

侄女家的牧羊犬

侄女养了九年羊，总数超过两百只，牧羊犬也跟着羊一起养了九年。她家这些羊全靠牧羊犬管理。

　　羊特别听牧羊犬的，牧羊犬让它往哪儿它就往哪儿，让它回去它就回去，这些年愣是没丢过一只羊。

　　有一次，一只小羊出生不久，眼睛还睁不开也不会跑，动物刚出生大都这样。侄女放羊暂时不能带着它。等侄女把羊赶回来，到家一看，小羊崽不见了。她把牧羊犬叫到跟前，向后指了指，牧羊犬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往回跑，不一会儿就把小羊领了回来。

　　还有一年秋天，牧羊犬的主人把羊赶到黄豆地里，遛茬。遛到地头，正好孙家屯赶过来一群羊，两伙羊掺群了。羊的主人吓了一跳，这可怎么办？她把牧羊犬叫到跟前，用手比画一阵，牧羊犬跑进羊群，一拨儿一拨儿地往开分，不一会儿两伙羊就分开了。侄女把羊赶回家，到家一数，少了一只大母羊。

　　侄女带着牧羊犬上孙家屯那家养羊的人家去找羊。侄女问你家是不是多了一只羊？放羊的没在家，他家的媳妇立着眼睛就说没有，羊正好，一个也不多。一副不讲理的样子。侄女就说你把羊放出来我看看，她说啥也不干，侄女跟她吵了起来。

　　后来她男人回来了，把羊放了出来。牧羊犬比一般的狗有灵性，牧羊犬跑进他家羊群，看见自己家的羊特别亲切，上前就把羊的耳朵叼住了，羊就跟它走了，说不是都不行。放羊的媳妇还说是他家的羊。侄女说，如果是这样，咱两家可得经“公”了。牧羊犬可不听那套，把羊早就领走了。事情就这样解决了。

　　2020年疫情来得凶猛，不少屯子都封了，羊也没法放了。有些羊都有了病，死了不少。没办法，侄女把羊都卖了，两口子准备出去干活儿。牧羊犬看家里把羊都卖了，它不吃不喝地趴那儿一动不动。

　　侄女没有办法，这些年牧羊犬跟着羊，但也不能把它卖给羊贩子。于是她跟丈夫一合计，把牧羊犬送给外屯亲属家，亲属家有羊。

　　到了亲属家，牧羊犬也不吃不喝，也不给他家管羊。亲属家的老太太看不上这牧羊犬不干活儿的样子，整天打它。

　　这条狗是老了，牙都没有几颗了。

　　有一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牧羊犬把鸭子咬死了。老太太就把它打死了，全家吃了狗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