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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影响,或为了一种新小说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林 热度: 18166
在跨时代的名著《影响的焦虑》一书中,布鲁姆不无悲伤地指出:当灿若星辰的文学巨匠,诸如荷马、但丁、乔伊斯、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等,在文学殿堂已经排好了座次,文学的题材和诗歌被推向了极致之后,任何后来者想要再凭借自己的天赋与作品,再占一把交椅,都难如登天,纯属费力不讨好的无知与幼稚。

  然而在今天,再去探讨布鲁姆的观点是否完全正确,已经毫无意义。因为这样的事实不可否认,那就是文学,尤其是小说还在悄悄地往前发展。文学的梁山泊,总要有新的头领落草来投。是故,对小说家来说,当下的问题不是影响的焦虑是否真切存在在头脑里,而是怎样合理地接受影响,走出可能的焦虑。这也就是法国新小说家罗伯-格里耶在《为了一种新小说》中所阐明的:作家必须在大师的阴翳下,开辟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在《歌唱与其他》的创作谈中,思不群毫不讳言自己在写作中所接受的卡夫卡遗产。这种坦诚即使是出于无奈,但也足够自信,并且这自信之中隐隐还有一种骄傲。对读者来说,如果对卡夫卡的小说足够熟悉,那么阅读《歌唱与其他》的过程,就好比汉书下酒:从约瑟芬,到地洞,再转饥饿艺术家,最后是铁桶骑士……甚至在某些句子中,我还品到了乡村医生的味道。绝非顺便指出,在这篇小说的性爱描写中,我分明回忆起了《城堡》中,在酒店后台的地板上,土地测量员和弗丽达那一段奇特而美好的性爱之旅。何其相似乃尔!我常常想,对于中国当代的任何一个小说家,在小说里进行性爱描写的这门功课,都必须考试过关。或许艳而不俗,色而不淫,不应该是最低的要求。思不群的尝试,即使没有成功,但也绝非全然失败,因为这段描写对读者并没有造成不适,更没有形成冒犯,这一点极为难得!

  那么,对于普通读者来说,如果没有卡夫卡的阅读底色,欣赏这篇小说,还能获得足够的阅读愉悦吗?答案是肯定的:假如脱掉卡夫卡的外衣,我们依旧可以浸淫在《聊斋》的意味里。卡夫卡穿上了蒲松龄的外衣,留着长辫子,坐在书桌前,一个一个句子写下自己道听途说的故事,然后涂抹上梦幻的色彩。

  现在,让我们进入小说文本。这篇小说一开始作者就耍了一个小花招:单独阅读第一节,我们一定以为这是一篇惯常的小说,用通俗的语言,去说一个庸俗的情节曲折,结尾出人意料的故事。但随着阅读的深入,读者会发现自己上当受骗了,因为这哪是一篇“故事会”呀,这分明是一篇“非小说”呀!

  胃口吊起来,再接着往下看,叙述者的身份和生活逐渐展现:他一边做着自我的诉讼笔录,一边走入了自己的角色。就好像隔着窗户厚厚的玻璃,看着公寓里的一个剪影,就像里尔克笔下的布里格,承受着自己牙洞的乐队,扮演着自己的命运,一丝不苟又慵懒无为。音乐和文学交织在一起,一起注入到叙述者的身体内。但是突然阿武和周薇的出现,一下子使我陷入了困惑之中,这两个人物的出现即使作者再淡化,也特别的有意味:他们俩是卡夫卡《诉讼》中K死刑的执行者,承担着让情节延伸的使命。人物的设定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冷酷无情。如果没有阿武和周薇,这篇小说最重要的“歌唱”部分甚至将难以以第三视角去呈现。

  在阅读的过程中,我一直有一种游离在作品之外的感觉,一直为作者担着心。特别是随着小说的深入,当作者穿上叙述者脱在沙发上的外衣,亲自走向舞台和演员探讨她的表演的得与失的时候:“作者通常是不会与一个读者探讨作品背后的东西的。”但一旦这样做了,这就像阿尔托所扮演的戈多一样,一下子使叙述者置于非常惊险的境地。但是我的担心毕竟是多余的,当类似“弗丽达”角色的小燕出现之后,我提着的心终于有了一小片可以落下来的土地。正如同饥饿艺术家一定会因为找不到可口的食物而死,K必然要走向他命定的结局一样,我们的牙洞歌唱家也必然会像约瑟芬一样失去她的歌喉,并且连他最后的“我在这里……你在这里……”,都有了一种哲学意味,这种意味不是别的,正是荷尔德林弥留之际的最后谁也难以理解的喃喃自语。

  在小说之外,思不群是一名真正的诗人。但我并不把《歌唱与其他》看成诗人写的元小说,或者说诗人自留地里的语言实验小说。因为在这篇小说里,定然还有许许多多影影绰绰、含而不露的东西。是的,网破了,但鱼儿并没有跑光;是的,这篇小说接受了卡夫卡的影响。但接受之后,作者又走了出去。多好呀,因为在当下语境里,我们每一位小说家都应该停留在大师的门口,然后走出去。

  作者簡介:岳秀川,1981年生,河南人。从事诗歌及评论创作,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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