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清龙刚到中贵天然气管道项目部十三天，正在做筹备工作，也是最忙碌的时候。突然接到姐姐的电话，说父亲脑梗住院，正在手术。张清龙撂下话筒，焦虑地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窗外正下着雨，豆大的雨滴敲打在玻璃上，闪电撕开乌黑的夜幕，紧跟着是雷声不断，在远处的山顶滚动。张清龙立在窗前，凝视着漆黑的夜空，雷声令他心惊肉跳，无数条雨丝宛如丝线拴住他的心，轻轻一扯，生出疼痛。

　　那年五月，在铺设冀宁天然气管道线上，张清龙在管道公司“铁人机组”担任技术员，当时施工非常紧张，人手短缺，还有一个半月就要全线贯通，在扬州天然气管道分输站，项目部经理让他带领六人，一个月时间把分输站建立起来。当时他身上压力很大。他带领工人从早上四点干到晚上一点。披星戴月，废寝忘食。铺设工艺管线，安装过滤器、计量撬、调压撬、收发球筒和各类阀门，仅用二十五天便完成了设备安装，试压一次成功。在那些日子里，他没有洗过脸，没有刮过胡子，没有脱衣睡个囫囵觉，实在扛不住就在床上打个盹儿，躺一两个小时。每晚收工回来，工人们都累得像散了架子，歪到床上就睡着了。他还得做资料、填写施工记录、填写数字化平台数据，做第二天工作准备。父亲几次给他打电话，询问他的情况，他都不耐烦地把电话撂了。

　　凌晨十二点，姐姐来电话，说父亲已经脱离了危险，但留下了后遗症，有些痴呆。张清龙听到这儿，眼泪哗地下来了。他已经五年没有见到父亲了，想到这些，心里愧疚。

　　张清龙家姐弟俩，姐姐嫁到宝清县，不在父亲身边。父亲单独过。

　　项目部只有十二个人，人手紧张，张清龙身兼数职，干着五六个人的活。他白天跑工地，组织现场施工，晚上要做各种资料，编制方案，连续干了两个月，才使工作走上正轨。

　　这天，张清龙赶回老家勃利县，父亲独自坐在屋里，他来到父亲身边，蹲下身，伸手轻抚父亲的脸，父亲明显地瘦了。父亲瞅了他一眼，迟疑了一会儿，又双眼移到墙上。他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到墙上挂着一幅地图。他不解地瞧着姐姐。姐姐说，每天爸都坐在这儿，盯着地图看，也不知道看啥。

　　他直起身，走到地图前，地图上画着一只只小小的图像。他仔细端详，认出那图像像似羊儿。羊儿是他的乳名。羊儿的下方标有时间，他顺着羊儿找到冀宁天然气管道，福建液化天然气管网一期、二期工程……当他的手停在中贵天然气管道线上，一股热流翻涌上来，他头靠在地图上，肩膀不住地抖动。

　　作者简介：隋荣，男，哈尔滨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庆油田作家协会小说专业委员会主任。上世纪80年代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牵着太阳的手》《极度深寒》（合著）、中篇小说集《我把生命献给你》，在《天津文学》《北方文學》《奔流》《地火》《海燕》等期刊发表中短篇小说《范厨师的烦恼》《大舅一家》《多雨的季节》《沙尘暴》等200余万字。多次获省部级文学赛事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