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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头

时间:2023/11/9 作者: 小说林 热度: 20430
俺妈是从讷河那嘎达来的,会用黑粉面子做“钢球子”,好吃,特别有咬头。咬头闻着香味儿来,哈喇子流得老长。咬头长得也像“钢球子”,黑不出溜的一个色儿。我最喜欢看着“钢球子”啃“钢球子”,坏坏地问:“咬头——有咬头不?”

  咬头的故事是最有“咬头”的:咬头爸是个酒鬼,一喝就多,喝多就打老婆。导致咬头提前问世。儿子先天智障,丈夫嗜酒如命,咬头妈没了活路,扎进黑龙江。咬头爸在第N次大醉后,差十来步没摸进家门儿,冻死在院子里——自此,八岁的咬头成了一家之主。

  咬头从小就长得傻大黑粗。肚子饿了,不管谁家,推门儿就进,抱柴禾、扫院子、薅砖缝里的草。累成水鸭子时,再嘿嘿嘿笑着讨饭吃。吃饱了,扎进孩子堆儿里给人当马骑,四肢着地,满街撒欢。

  妈格外关照这个傻小子:“丫头,给咬头送几个‘钢球子去!”“丫头,把你爸的棉靰鞡给咬头送去。”

  一来二去,我的地位至高无上。我说:“哀家起驾回宫!”,咬头赶紧扑倒在地——马儿伺候。我说:“给哀家解解闷儿……”咬头立刻跳成大猩猩。

  放学,咬头屁颠颠跟着。一帮半大小子起哄:“傻小子儿,接媳妇儿,接回媳妇儿生孩子儿。”我哇哇大哭,撒腿就跑;咬头哇哇大叫,冲向人群,一片鬼哭狼嚎。

  时间像被春风的馋嘴啃过的冰溜子,眨巴眼皮儿的工夫,就消逝了一段又一段。

  大学毕业了,我回到家,给咬头带了一份礼物——烤鱿鱼条。“咬头,有咬头不?”咬头小鸡一样点着头,小狗一样狼吞虎咽。二十几岁的咬头,头发乱得像鸟窝,一张嘴埋在胡子里,看上去让人心酸。

  我给爸妈带来的礼物是我的达令。我喜欢,咬头就喜欢,帮我冲我爸妈嚷:“媳妇儿……结婚!媳妇儿……结婚!”

  大喜那天,爸妈的小平房灯火通明。凌晨三点,我起来化妆打扮。咬头就在院儿里吭哧吭哧劈柴禾。妈叫他歇着,他不;妈叫他吃饺子,他不。妈问他到底想要啥,他傻笑着伸出手:

  “媳妇儿……结婚……”

  “咬头,你媳妇儿跟别人结婚了!”在场的娘们儿一阵哄笑,妈拿出钱包,咬头抽出一张十元的,给我随了一份礼,喝完喜酒,又找到记账的隔壁王叔,把那十块钱要了回去。

  周末,回妈家蹭饭。坐在门口乘凉,靠在达令温暖的胸膛。咬头偷看。我故意逗他,在达令脸上啄了一口,咬头红着脸掉头就蹽,破鞋片儿飞起来,打在屁股蛋上,他光着脚丫子跑没了影儿。

  “傻子!”达令笑出了声,我一把捂住达令的嘴。

  好热的天儿,像下了火。

  使劲儿提上小短裤,吸着气儿拉上拉链,猫了一冬,哪儿都肉肉的,难怪达令说我胖。拎着垃圾出门,咬头拍着巴掌乐:“媳妇儿……大屁股……真白……”

  乘凉的婶子大娘嘎嘎笑。

  逃回家,我立刻换上及膝的韩版裙。

  我一直在反思,达令是不是不喜欢胖胖肿肿的韩版裙,或许达令本就是不折不扣的视觉动物。

  那晚,我撞见达令,他的手环着一尺八的小蛮腰。我疯子一样扑上去,达令死死地把我压倒在地上,说他爱的是我,永远是。我叫他滚,滚得越远越好。

  达令真的滚了,球一样翻滚着撞在墙上。

  咬头啊啊大叫着,把我拉起来,我狠命地甩给他一巴掌,跑向达令。

  达令把我箍在怀里,赌咒发誓,再也不见小蛮腰。还酸溜溜地说我是他的女人,却是咬头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再以后他只敢在家里,在床上侵犯我。

  咬头不搭理我,我把“钢球子”递到他鼻子下,他扭过身子。我把“钢球子”塞进他怀里,他送回我手心。我一赌气,扔到地上。咬头哇哇叫着捡起来,拍拍,揉揉,吃进嘴里。

  泪啪嗒啪嗒掉下来:达令要是能这样一根筋地对我,多好!

  达令不是一根筋,他是打断色骨连着筋。我怀着他的骨肉成了水桶腰时,小蛮腰打来了电话。把手机摔在达令的脸上,我跑向滔滔黑龙江。大红外衣跌落在沙滩上,肚里的孩子不安地躁动起来。

  瞬间,我清醒了。

  达令对着黑龙江干嚎,咬头一把夺过我的衣服,抱着那团血红,鱼一样钻进江水,鱼一样不见了踪影

  ——这条鱼不会游泳。

  再也没有见过咬头。

  作者简介:雪梅,《超好看作文》主编,十万字作品见刊见报,愿与文字“耳鬓厮磨”度一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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