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夏夜,雨水被拆空
留下泛潮的滩涂。我沿着
草地的边缘行走,一些光亮
从这里蒸发,潜入漫长的黑河
我无法变得轻盈,无法随着
潮热的空气在密集的柔软中伏身
当陌生的影子重合,生活的水波
微微颤抖,一些细枝末节也微微颤抖
撑裂所有远离温吞与复杂的可能
当七月来临,拆毁一些细小的喜悦
就如同打断雨里沉溺的巡游
再嬉笑着,翻转出永恒的郁热
终究乏善可陈,也没有人再来询问
那些夜晚,在那些极安静的草坪边缘
绵密地生长着的痛苦与笨拙,是否
最终都被灼成了细末。该如何证明
在一夏的时间里,打碎一面可能之镜
远比培植一棵孱弱的无花植物轻松
而复杂的是,我目光触及到的
那些葆有新鲜或刺激的
都如迷人的孤独者再次降临
黄昏书
眼看着太阳也变得微醺,颤抖着坠入
一日里最后的明亮时刻。黄昏本不该漫长
似乎世间的道理就是如此。而最好的
依旧在入夏时。每个傍晚
都有人挽手走过绿苔的小池塘
再将所有的时间推向末端记忆的岔道
也总有一些慌乱的片段被晚风拿捏
抬起手臂,想象即扑空。温柔
或是关于温柔的都逃不脱被洞穿的指责
谁会再低头说:“亲爱的,看这一切
是多么荒唐,荒唐得恰到好处”
是的,就连荒唐也是好的,好过
热情的菲薄,转眼跌进翡冷翠的夜晚……
而我想起你时,却总是在温懦的黄昏
如此生活
开始总是困倦。午后的客厅
一条摆尾的金鱼反复穿过你的眼睑
从左边到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
拖曳的影子像是我,你已熟悉不过
照旧谈些知根知底的话,或是一日间
行走的心事。总避不过的——
半生不熟的过去、意欲破解的
未来之谜,也终究是谜
或者我们吃柚子,细心剖开它
像剖开我们干瘪的生活
你说甘甜,好生活和好女子都该如此
还应有好归宿,和一个好的有情人
而在它的背面,那些泛苦的情节
早就在我们言语的勾当里分崩离析
还谈论苦难吗?或者说,可能的爱
和那些潜伏的危机,又是否
会因我们的坦白而有变数?
也许等待缓慢的长成与病变
是最笨拙的出路和景象
而我想象的抵达总过于热烈和紧张
家庭聚会
已是小年,节日气氛一日浓稠过一日
窗边有雪,玻璃上水汽迅速滚落
渗出这注定闹哄且漫长的一天
无谓重聚的温情或窘迫
几天前,就有人为此捏造好
众人皆爱可人儿:
会礼貌微笑沉默点头亲切应答
并为过来人的经验主义捧场……
很足够。而在说话技艺的演练现场
如你所见,似乎你也必须相信
端庄的面孔配得上更好的生活
就像她们遵从的古老道理
定会指向永恒的幸福
她幸福吗?像她一样幸福吗?
少女变少妇的蜕变史是如此亘古
为此你也应该避开脱轨生活
完成一次美满人生的安全着陆
“对安全感的想象足以带来安全感”
是这样吗,或者你说呢?
除了虚构一次次不存在的遁逃
何以避開情意的教条之网的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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