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现在生活的保姆的确无所不在
而且苦口婆心、关怀备至
看样子，我们完全可以
凭着一把伞远离雨季了
凭着一只纸折的小船到达彼岸了
凭着一双旱冰鞋跨越千山万水了
就连礼品也不用我们发愁了
去年有海狗油
今年听说什么也不收
可为什么 反腐倡廉
从毛毛雨、吹吹风
开始汇成洪流
成为一个政党的历史责任
2
如今，仙人掌已经常见于精美的花盆
占据了我们房间的部分
这是值得庆幸的选择
说明人类已经不再回避刺痛
如今，美丽的罂粟花
在长久地迷乱了眼睛之后
被宣判剥夺了阳光下的生存
说明人类
已经学会扒开外衣观察深层
3
圆规的创造是否可以弥补
阿Q临终前的遗憾
“人”正是圆规的象形文字
我们每个人都曾经或者正在
模仿着圆规迈步
真善美、亲密疏、爱憎恶
在这圆的边缘地带埋伏
情感的轨迹
以“我”为中心居住
4
我总在想
人如果能听一听这世界对他的悼词之后死去
这生命才算得上一种圆满
一种美丽 一种彻底的结局
可惜，当我们活着的时候
形容词使我们十倍于自己的美丽
5
我们谁也不能躺在太平间里
竖起耳朵 我们活着
就已知道身后不过一串眼泪
一团纸火 说到眼泪
我想起了鳄鱼也会流泪
也会用伪装的感情眨动眼皮
但那是为美食所诱时
唾液的分泌
6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只要我们沿着单调下来的林阴
放慢脚步，走进果实之心
只要我们能远离那些纷纷扰扰
从从容容
听树叶滑落时告别母枝的声音
那些曾经模模糊糊的事情便会一一现形
遗憾的是
无比激动着我们的往往是一些表面的事情
比如颜色
总是最先扑进我们的眼睛
7
其实，一切都很简单
只要我们能够把脚步跨出门槛
一切路途便不再遥远
历史千年
只为征服者准备了花环
遗憾的是
跟着一条脚印最多的路走
是我们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8
其实，人曾经也是大地
辽阔的大地
只是后来掌握了建筑的技艺
世界便有了秘密
因此，人愈想辽阔
愈要有勇气推倒自己
其实，人曾经也是一只鸟
在原始的森林筑巢
由于风太大 便从树上下来
但地上的兽更猛
一部分便又爬上了树
至今仍是一种鸟
一部分却成了猎人
学会了隐蔽
学会了闭着一只眼睛瞄准和射击
9
但毕竟，蚂蚁在被长久地忽略之后
终于在人们的思想中安家
虽然踩死一只蚂蚁至今尚未立法
但蚂蚁至今成群
而恐龙早已走进神话
一场洪水之后
人们惊呼堤被冲垮
一只小小的蚁穴
惊起历史长久的喧哗
虽然，我们还不能和蚂蚁对话
还不能走进蚁穴观察地下
但我们终于懂得了渺小和伟大
10
但毕竟，我们已经知晓了
许多花在不经意中谢去了
听到赞歌的无非伸出墙外的一枝
许多声音被风吹散了
留下来的也凝固成了僵硬的文字
许多脚印被风沙掩埋了
寻得见的几只也得拨开厚厚的沙子
11
但毕竟，我们已经有了足够的经验
凭着一支山歌
找到她歇足的山涧
凭着一朵小花
找到她拨响的琴弦
凭着一溪清流
找到她放下水罐的山泉
凭着一声鸟鸣
找到她提起裙角走过的草原
12
假如老虎大吼一声
狐狸的脚步是否仍旧从容
可惜生活的许多章节
在该击鼓的时候
却听到了收兵的锣声
南郭先生有没有被评定职称
他进入皇宫门卫是否查证
只能成为今天的疑问
但我们的生活中
掩耳盗铃者不乏其人
历史也曾经在穿凿附会中
“举烛”成为一代国风
13
今天的我们已经懂得
幕布的缝儿里眼睛最多
历史的夹缝里是非最多
生活的琐事里真理最多
小小的窗口里风景最多
14
今天的我们要求不多
一朵花，通知了春天在山坡上的落脚
一个微笑，填平了心与心之间那条沟壑
一盏灯，就能把夜说破
——但为什么 我们至今
仍然牵着线为风筝而歌
15
我们应该把心挂上树梢
去吸引满天飞鸟
尽管南腔北调
但有一个主题：春光正好
走近小鸟
应该把掌声和歌删掉
应该把弹弓毁掉
应该脚步悄悄
不要惊动，它们勾着脖子梳理着羽毛
走近小鸟
我们不妨简单成一声唿哨
16
我常常想起小时候爷爷的话
去，摘一朵谎花——喂蚂蚱
现在，我竟然愧对谎花
它毕竟传过粉
毕竟喂过蚂蚱
蚂蚱毕竟歌唱过盛夏
17
想你——
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日子
我们一起用心唤醒的小城
那些开始敞开的部分
我们一起用风筝放飞的思念
那些开始蓬松的部分
还有洋芋，我们所深爱着的
沉默于地下的部分
还有麻雀，我们所挚恋着的
飞翔于山坡和树梢之上的部分
18
既然今天
我们还不懂得怎样和春天对话
就让我们在思想的空白地带
种植一些胡麻
在枝叶与花朵之间
安排一只两只蚂蚱
然后，在山坡上静静躺下
在蓝格茵茵的思想中
听这单调重复的曲子歌唱盛夏
19
既然今天
我们才发现我们不会作画
让我们和孩子一起描红吧
我们才发现我们不会歌唱
让我们和孩子一起学琴吧
我们才发现我们不懂生活
让我们和孩子一起游戏吧
原谅我，在这假设的分离中
用你的影子对话
用你的影子作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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