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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神合一的美学特质

时间:2023/11/9 作者: 飞天 热度: 13169
郭 勇

  读梁积林的诗,是一种美的享受。尤其是我们厌倦了那些故弄玄虚、莫名其妙、晦涩无味的所谓诗后,读梁积林的诗犹如一股清风扑面而来。那一首首短小精美的诗作,就像一幅幅雅淡古朴或寓意高远的画卷,使人流连忘返,回味无穷。

  梁积林是河西走廊这片神秘的土地孕育出来的西部诗人,他的诗有着别人无法替代的地域美。

  一群羊、一匹马、几头牛、几只乌鸦、一截断墙,一辆驴车、搓草绳的老人、上南滩的农妇、夕阳、弯月、风沙雪夜,无一不是他表现的对象,他的诗作也无一不打上深深的地域烙印。这些地域特征不是对物像的照搬照抄和机械描摹,而是艺术地再现和美的提炼。

  淳朴、自然、古旧、原始的农耕生活,冶炼了诗人的灵魂,也铸造了诗的品格与气质。清新自然原汁原味,是不加任何佐料的“绿色食品”。就是这种自然美,生活美,朴素美,不加任何修饰的真实美,构成他诗歌的地域美。使他的诗从浩如烟海的诗作里脱颖而出,一跃而成为中国当代诗歌餐桌上一道鲜美的“山珍”。

  两个收羊皮的贩子喊叫着,从我们家门前过去时//父亲一直在屋檐下/捻弄绳子//“这雪,说下就下大了”/填完炕的母亲拖着一个筐,从后院过来/拍打着身上的雪粒。

  ——《雪说下就下大了》

  这是雪天村庄里一个农家小院的情景,是每一个有农村生活经历的人都司空见惯了的画面。这里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虚拟的成分,但谁能说这只是诗人顺手采撷的一片普通树叶而不是精雕细缕的上乘佳品?这是诗人以独特的视觉,发现并提炼出来的。读这样的诗谁又能不为之心动!

  风刮着/坡上下来的几个人/斜着身子走着

  ——《天说黑就黑了》

  这不是西部农人的形象吗?一个“斜着身子”,把顶着风沙走路的农人刻画得入木三分。一下子就把人带到西部。这个写风写人的特写镜头,勾勒出一个无限的想象空间。还是写风,在《阳关风大》中有这样的诗句:

  一截长城/一柄遗落大漠的铁戟/风,一再弯腰,没有捡起/风啊,这么大的风中/几棵弯脖子杨树,光秃秃的/象是几个滚落头盔的士卒/呼呼的风声/是风,拿着沙尘,在擦拭/昏黄的太阳——这面蒙满沙尘的铜镜。

  这是阳关的风,这风刮出一幅边关古战场悲壮与苍凉的画面。用一柄铁戟、滚落头盔的士卒和蒙满沙尘的铜镜三个相互关联的喻体,巧妙地找出与“一截长城”,“几棵秃杨”,“黄昏落日”这三个互不关联物体的可喻点,用特殊语言表现了特殊环境中物体的个性魅力,达到出神入化的艺术效果。

  地理不同,环境不同,心情不同,相同的事物在诗人笔下绝不雷同。同是夕阳,《阳关风大》中是一面铜镜,到《黄昏中》则成了“指纹”。“红红的夕阳,是白天印在大地契约上的一个指纹。转手/交给了黄昏”。这是诗人同妻子在西去列车的窗口对夕阳的观察。男女之间有一种契约,白天与夜晚也有契约,夕阳就是契约上的红指纹。这种比喻兼夸张,使夕阳如此鲜红,美丽。又如,写一个年长妇人左右徘徊,把夕阳写成那个老妇人寻找的“一枚黄铜顶针”“跌进了那道时光之缝”。老妇人寻找的不会是铜镜,也不会是“指纹”,只能是顶针。

  可见,西部风物,是形成梁积林诗风的源泉。可以说,没有西部,就没有梁积林的诗,西部这片神奇的土地,成全了他,滋养了他的诗,造就了值得西部骄傲的诗人。反之,又是诗人凭着对西部,对家乡、对本土的无限热恋,对诗歌的痴迷和自己丰厚的生活体验,用独特的视角,巧妙的构想,兼收并蓄古今中外诗歌创作中的精华元素,经过长时期艰难的酝酿。忍受无数次剧烈的阵痛。最终孕育出自己独特的诗之骄子。

  梁积林的诗不仅有着表象的地域美,更有含蓄的情感美。他的诗总是把饱满的情愫巧妙地潜植于平实的叙述之中。一首诗就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表面看似平静,内里激情涌流,在你阅读的时候情感浓浓地释放出来,揪住你的心,使你心灵震颤!

  天,说黑就黑了/井台上打水的我/吊出的还是一团黑/我想的是。那几个人,是不是过了山底的沙河。

  ——《天说黑就黑了》

  对那几个“斜着身子走着”的不认识的人,这么想着,记挂着,替他们担心。浓浓的情感跃然纸上。

  一声牛叫,仿佛/夜开了一道裂缝/而赶牛的人,身上背着一个草垛/头就没有抬过

  ——《照过来》

  天下着雪/郊外的煤砟堆上,几个女人/在干什么/天下着白,而他们在/翻捡着黑/似乎,阳光的线团,就滚落在/这砟堆里/当远处的灯光,伸出手臂/把她们拉起时/来时的路,早已被/雪/湮没

  ——《边缘》

  看起来是在叙事,实则是在抒情。他写那个人“头就没有抬过”。是背上的草垛压着,是生活的重担压得抬不起头来。那些在砟堆里捡煤的女人,冒着大雪,顾不上回家,直到“远处的灯光”把她们拉起时,大雪已经湮没了来路。诗里倾注了诗人对这些贫弱人们的同情和对农村生活的关注,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只有对所表现的对象,哪怕是一棵草,一堆石头,一群羊,都倾注感情,才能时时留心它们,细致地观察它们,进行深入的思考,把它们看成有生命有感情的东西,然后赋予它们诗意美。梁积林诗的情感美渗透在他的每一首诗作中,他勾画出的一幅幅或浓或淡,或清晰或朦胧的西部风情画,既不是情景的直接勾勒,也不是生活的简单描摹,而是一种复杂曲折的典型化反照,是一种渗透与融化在诗作中的情感显现,一种只有在阅读鉴赏时才能感应到的心绪与哲理的突然顿悟。在这里,地域性只是一种诗情诗意的外壳,而在这层外壳所包含的内核--中,奔突着岩浆般的激情和热力,使他的作品焕发出一种独特的光彩和魅力。

  梁积林诗歌的另—个特色是表现技法上的修辞美。他在写作上的技法是很多的,但最令人叫绝的是对各种比喻、通感的娴熟运用。他形象思维的空间大得惊人。他把人们司空见惯的事物和现象,从非常的角度去认知,用理性和形象的雕刀,开凿出出人意料的对应点,把互不相关的事物拉在一起。用比喻的火柴一划,就闪现出耀眼的光亮,令人拍案。

  如果我把目光的矛/沿着烽火台的肩膀伸过去/夕阳就成了它挑着的头盔/摇摇晃晃

  ——《烽火台》

  天阴着,冷呐/一只突然飞起的老鸹,扛着叫声的冰镐/向西而去/是要探取云层后的那粒/红日的火籽吗

  ——《阴天,大野沟》

  把目光和长矛,叫声和冰镐,这风马牛不相及的物像作比,似乎荒诞,不可思议,但在特定的语言环境中,就显得极为精妙贴切,独到而又合理。一个“伸”,一个“扛”,一个“挑”,一个“探”,再用这些动词作比,勾勒出一幅古战场和一幅带有神话色彩的取火图画,留给人不尽的遐想。诗的内涵得到无限的延展。像这样的例子在梁积林的诗歌中俯拾皆是。

  一声牛叫的弯弯刀子/剜疼了谁的思绪/我把射进门缝的那束月光/当成了顶门的杠子。

  ——《深夜》

  一丝微风/像一只小马驹/用嘴唇/拱了拱发潮的青稞堆予

  ——《青稞地》

  我们看到,梁积林的诗,摆脱了表层描写,风情临摹的表现方式,而以运用含蓄意象的手法,做到意与象、心绪与画面的交融和叠合。不论是落日还是黄昏,不论是风雪还是寒冷,哪怕是一匹马,一截断墙,一个村寨,几个农人,一辆驴车……一旦进入诗,就具备了强大的审美超越性,超越了地域时空,超越了题材本身的意义,超越了实体世界的精神天地。

  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认为。梁积林的诗已经形成自己较成熟的艺术风格和独特的抒情方式,达到神形合一的美学特质。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他的诗将会在中国的诗坛上独树一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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