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刘宏伟的诗文,我分明跟着他周游列国,孤帆远影,行踪不定。也许我真的应该说这是一个流浪汉写下的流浪文字,他总是走在路上,用多情善感的思想梳理金色的土地,没完没了地赶路。为了一个梦想,一个牵挂,又似乎为了一个回报。得到了吗?他确实很充实,有时又显得那么孤独。“这样漂泊多少年,这样孤独多少天,终点又回到起点。”生命在渐远,生活在逼近。他回到终点有时只找到了自己一颗差一点就被寒风吹冷的心。他又要出发了,不分春夏秋冬,背上行囊就上路。没有人能预言,未来的征途上是一场好消息还是更加艰难的跋涉。我总是这么推想宏伟,他只跟包括自己在内的懒惰思想和其它坏思想作对,而从没有跟坏人作对。宏伟,我这么说你行么?也许正因为这样,你的人生反而更丰富了。
你说了,我们流浪的目的就是为了某一天不再流浪。我能想象得出,你说这话时的那种向往中透出的些许无奈表情。一个人的生命,何止是你一个人的生命,被旅途上那些可以预料到的和很难预料到的磨难,耗来损去,涂掉了笑容。
你太喜欢吉卜赛人了,说那是一个多么快乐逍遥的流浪民族啊!你在漂泊途中曾经问过自己:到底是喜欢上了流浪还是必须去流浪?没有答案,你仍在继续流浪。你当然明白自己不可能达到吉h赛人那种不染纤尘的至纯的境界,但你知道有了这样的自问,我们的生活和情感就会变得简单起来,越简单的情感越幸福,越简单的生活越快乐。
难以琢磨的智慧,简单论!宏伟,真有你的。
将人生比作枯黄的落叶,刘宏伟能不简单吗?他真的很快乐,那是在思索落叶中享受快乐。
看着洒在宁静的西藏大地上那些枯黄的落叶,他有一种处之泰然的享受。微风过处,黄叶们便翩翩起舞起来,是在对生命做最后的舞蹈吧。它们慢慢地完成生命的全过程,表现得悠然和恬淡:而北国喧闹都市里的落叶呢?虽然那样鲜绿脆嫩,却不得不加快生命的步代,还来不及仔细品味一番,又不得不带着一身绿意匆匆地飘落,生怕被涌动匆忙的都市人流将它们完全忽略。宏伟断言:这样绿色的落叶,“唯一留给我的,是那份莫名的残留在心底的沉甸甸的难受”。
人生就是一杯酒,刘宏伟一醉方休,醉了才快乐。他是在朦胧中得到了漂亮女孩的芳心,醉中享受幸福。
酒醒后,他才发现已经失去了曾经替他喝罚酒的、一度占据了他心灵空间的小莉。他在自己的呕吐物上睡了一夜,而小莉是在帮他打扫了满地的呕吐物之后离去的。柔情似水的小莉很懂事地许诺他也是警告他:你什么时候戒酒后我才可以考虑再回到你身边。宏伟呢?打牌是彻底戒掉了,酒却无法戒掉。因为“酒的魅力比媳妇儿的魅力大得多”。每次喝酒总有一股强大的烈性一下子涌向脸颊,他太喜欢这种刺激了。
刘宏伟就是刘宏伟!“这一个”的刘宏伟,嗜酒如命的刘宏伟。一棵受伤的树,他的情书,他的失恋,他的单相思!爱情是酒种植的,所以他绝不戒酒。
如今,老母亲信心十足地在故乡期盼着小儿子有朝一日坐在返乡的列车上,给他抓回一个好儿媳妇。母亲的希望还没有落空,也许老人家就没想到会落空。可是宏伟却连返乡的列车也不敢上了。春节他不敢回家。这个酒呀,让刘宏伟战栗,让老母亲战栗,让整个春天也战栗!
银子一样晃荡的酒,银子一样晃荡的时光。酒比媳妇更有魅力,难道酒比母亲还重要么?
我劝宏伟并给出一个戒酒的妙方。你不是很喜欢西藏的山水吗?如果真是这样,你不妨挑一个没风没雪的夜晚,当然十五的晚上最惬意了。你走出拉萨晚报的总编楼躺在藏北草原一个草坡上,把头伸进优雅的野草和仰望里,望着渐满的上弦月,眼前幻化出一群肥壮的羊群正在暖融融的草地上忙碌着交配,挤呀挤呀,酥酥地美好。这时你再看山畔那月亮,多么像嫦娥微微下垂的半边乳房。它已经悬挂了五千多年,为什么一直那么素白,撩拨人心!然后你再把目光收回来,继续看那群男欢女乐的羊群,它们虽然很激动却大山般宁静。宏伟,你就这样静静地分享这月亮,这阵子千万不要想小莉,只想那肥圆肥圆的月亮。我不相信你就戒不了酒!男子汉。非得等到毒毒的太阳晒得浑身起皮才去赏月?我就不信!戒了酒的清茶里才埋着小莉送给你的月亮呢!
漂泊的漫漫长途上,难免会有险情。险境化解的瞬间产生的精神上的那种宁爽,是永恒的快乐。刘宏伟当然感谢藏族朋友强次。不,与其说是感谢强次不如说感谢那只藏獒更妥帖。它的名字叫多吉。
勇敢的多吉将那只气势汹汹的大灰狼包进口中的瞬间,竟给宏伟一生带来和留下的是安全。
那是在西藏公布江达县的一个繁星闪烁的舒服的夜晚。半夜,宏伟被一阵野狼凄厉的长嚎惊醒了。有狼偷羊!强次嘬发出一声尖长的口哨,随即就拿着雪亮的藏刀出了帐篷。这时藏獒多吉已经出现于羊圈前。许是被多吉逼急了,那野狼瞪着一双凶狠的恶眼朝刘宏伟扑来,当时宏伟的脑海中除了残存的那束凶光外,留下的便是一声叹息:这下我算报销了!没想到的是随着一阵急促的咆哮声和嘶叫声,多吉冲了上去,只见一头乌黑的庞然大物咬住了大灰狼的后腿,它那巨大的前腿只那么轻轻地一拨拉,就将那头凶猛的大灰狼按倒在地,然后它的脑袋伸缩了几下,把狼包进了嘴中。刘宏伟虽然惊吓一场,但他得救了。没想到得救只是暂时的,多吉在收拾掉灰狼后便把凶相转向了刘宏伟。哇!这家伙太丑了,一张巨大的脸像一堆包在裂缝中的黑炭,除了那双寒光闪闪的眼珠外,密布着层层的深壑,长长的黑毛散落在头部四周,就像一头正在发怒中的非洲母狮。刘宏伟毛骨悚然地开始瘫在了地上。后来多亏强次上前拍着多吉的头,叽里咕嘟地为宏伟美言了几句,多吉才饶过这个陌生人。
从此,刘宏伟就有了狼群、藏獒和看护神的故事,当然他讲得最多也最逼真的还是多吉救他的事。因为被藏獒咬死了野狼的西藏的那个夜晚,平生最喜欢狗的他知道了别的狗都是假的。他常常怀念那只藏獒,思之根有多深远,爱之果就有多丰硕!
读刘宏伟这本名为《红尘醉语》的散文集时,还有见诸于报刊的他零零星星的其它一些散文,我在发自内心地欣赏他周游天下的果敢和情怀的同时,脑际里总会情不自禁地冒出这样一个说来并不光彩的联想:独行山水的男人其实是很可怜的,如果是西行,清晨冷霞照醒背影,傍晚夕阳镀亮额鬓。回忆点燃往事,那些清丽、忧伤、怀念、向往、缠绵的爱情,何曾离身而去!苍天有眼,赐一个知冷知热的同伴和他一路同行,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宏伟也许压根就不会遥想这些,他天生就要独行,必须独行,只有独行才可释放他自由的光芒。蓝天上的白云白得多么彻底,过山风卷来的那场雨吹得多么干净舒爽!把小苦当成大难,把小快活当成大幸福。宏伟就是这么游走着,快乐着,幸福着!
他的前面,重重叠叠的路上,永远辉耀着一轮鲜美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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