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目珍

　　闲 情

　　像仓促中掉落的奥秘，在歧途中

　　发现了生机。生于疲倦，很容易就会

　　懂得闲情的意义。沉睡和空虚除外

　　我们要从自我悲悼的语境转向某个

　　无意义的中心。如此，便驱逐了

　　沉重与凝望。走进只是河流的河流

　　做哑然失笑的梦。如此，便反转了

　　空洞与孤独。吹那些只作为风的风

　　就这样在河流中混迹，像鱼儿一样

　　在水中显现作为万物的灵。就这样

　　在风中听取关于风的天籁和咒语

　　暗淡附庸世俗的战争。我们面对的是

　　另一种光，另一种镜像。是扫除了

　　规则之潜在性的停顿与宁静，是

　　花与花的并发，是时间与时间的并行

　　如果有必要，忘记那些零星的编年史

　　忘记迷舟和青楼之梦。忘记那些作为

　　起源或终结的，被胡乱臆测的象征

　　就这样，“无忧无虑地看夕阳陨落”*

　　看一个个作为隐喻的事物，死里逃生

　　*西川《读1926年的旧杂志》中的诗句。

　　小夜曲

　　小夜曲绝非兀然降临于傍晚之时

　　它不会有任何敌意。它只承认

　　我们存在这样的事实：在某些

　　阴翳中，我们闪闪烁烁，或许跟着

　　光影错置，或许仅有些未成熟的

　　偏离。但终究都是相遇，是一种

　　不存在任何秩序的静谧。没有

　　复杂的意味，也不存在神秘的僵硬

　　只有那美丽的际会，以及最真实的

　　自己。小夜曲就在这样的氛围里

　　展开。它与我们一同看上了这

　　众芳荼靡的夜晚。花与人都在

　　骨子里，因为慌乱而颤动。必须

　　有一种纯粹的爱，追寻这静谧的

　　小夜曲呀。果然，我看见湖水

　　在用虚无轻轻地亲吻碧色的天空

　　风绕着林子，就像是“爱情的流动”*

　　*贝克特《诗集》中有这样的表达

　　欢 愉

　　只能通过星空排列的无限秩序，

　　才能找到歡愉的我，以及背后的那个你。

　　只不过我是有限的人间过客，

　　而你是真正的建筑秘制的丛林。

　　我们需要共同对抗那些侵袭的东西。

　　但时间从我低沉的头颅间过去，

　　也从你竖起的一根根手指间过去。

　　而值得宽慰的是，你和我都透过

　　精神的哲学，借助对肉体的保持

　　遗弃了时间。从这个意义上说，

　　你和我共用一个真理，那就是：

　　我们都是虚无，以及地久天长的子女。

　　我们互相在还乡的途中辨认自己，

　　并且挥舞起旗帜，互相勉励。

　　现在我们各保欢愉，寻找隐忍的轴心。

　　你在拆解中起死，我在祭奠中重建

　　消失的灵魂。我看见了你如风的奔走，

　　你是否也看见我的世界褪去了虎斑龙纹？

　　宁 静

　　经由喧嚣或愤怒，最容易进入

　　宁静的那一部分。当然不仅仅是因为

　　它们代表着某些事件的终结

　　更重要的是，它们使人意识到

　　城市就应该是嘶嘶吼叫的扰攘的机器

　　堆叠的架构

　　然而，宁静仍然是理想的子宫

　　最喜欢召唤的声音，在大多数情况下

　　我们无法不牺牲掉煎熬的肉身

　　于是经常会有挽歌，甚至是哀悼垂临

　　其实我们都明白，只要时间禁锢下来

　　断裂的意志无需任何告诫

　　我们只需要与自然的河流并行一次

　　在洞开的门口，做一次自由的狐疑

　　如此，宁静便简单到清晰可辨

　　修 葺

　　修葺与经营是同道的好兄弟

　　它们穿越生活，同时把生活完善得

　　更像生活。关键是，是不是有

　　正确的关捩点设置在了我们梦想

　　共同起始的那个地方，并且放弃了

　　曾经因为退缩而萌生的锋芒

　　那些深不可测的意念上的小河流

　　我们需要蹚过去

　　那些因为烦忧而生出的小褶皱

　　我们需要把它从镜像中抹去

　　那些生命中的小战栗

　　盛大的光阴不可能将它们转到

　　宴请的反面。危险的碎片会从各个

　　方向前来。躲避只能是柔软的启齿

　　我们要看到席卷的茅草从天上来

　　然后有大雪将其覆盖

　　然后开室，命斟酒。四望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