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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羁的乡村画家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花杂志 热度: 16884
陈敏

  70后熊庆华,生于湖北仙桃市通海口镇永长河村,异想天开地想当一名画家。

  天才和疯子,都是痴迷者。熊庆华痴迷画画。

  16岁辍学后,除开农忙时节,他都宅在二楼的杂物间读书绘画。成家后,生计愈艰。农民,渔夫,打工者,送奶工……每个身份都是寒酸的生活,唯有绘画,是生活之上的梦。

  2010年,他的同学去他家玩儿,走进寒冷简陋的画室,同学立刻被震撼。简陋却蓬荜生辉,因为绘画!熊同学居然默默地画了20年,在一个根本没人谈论油画的地方,在老乡们的不解和不屑里,在长期困窘里,画了一满屋子。

  同学用手机拍了很多照片,写了一个帖子《我的农民画家》,以“五架手”的网名发到了“凯迪网”的社区。这个帖子阅读量上百万,收藏家、艺术机构纷沓而至,熊庆华从此逆袭成为一位艺术家,2015年在北京798艺术区举办了个人画展,2016年《不羁的土豆——熊庆华的非常生长》一书即将由中青出版社出版。

  熊庆华比任何画家都更了解自己的乡村。

  多少乡村在城市经济建设下变得空空落落,荒芜凋敝,而熊庆华用绘画表现出中国城乡断层期的这种疼痛,并用想象力构建出一个奇幻热烈的故乡。喜庆的风俗,童年的游戏,寻常的百姓劳作,打工潮里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暴力拆迁中的惊恐和无助,都在画中。

  《跑彩船》《我的法拉利》,记录了逐渐流逝的传统习俗,正在消失的家园;《不羁的牛》,一头背负沉重蛇皮袋的牛奋蹄抗争,竟至甩开束缚腾云驾雾,是“自由和叛逆”精神的自画像……

  《城管来了》,你看不到城管,只有打工者们在惶恐逃窜;《家庭》中,你看不到拆迁者,只有瑟瑟发抖搂在一起的亲人;《母亲河》中,你看不到施害者,只有被污染的支离破碎的暗色河流;《漩涡》里,你看不到龙卷风,只看到灾难过后的狼藉……

  他也把自己的肖像隐进群像之中,在游戏和劳作中确证故乡的存在:那些天真玩耍的孩子,皱纹深刻的渔民,被驱逐或者遗忘的底层劳动者,就是画家本人和他的同伴。

  尽管不少艺术机构邀请他北上,他都选择了婉拒。

  “我不会离开自己的故乡,这是我的自由天地和艺术之根!画画不怕争议,因为争议往往意味着创新。一幅画最怕的是空洞,你看了没有感觉,才是艺术家的失败。我从没有接受过院校的美术训练,但面对质疑,只会更加努力。”

  农村被人提到,常跟新建设,空巢老人,留守儿童,打工青年等关键词联系在一起。而熊庆华让乡村增加了一个标签——“艺术家”。

  村民不再阻拦孩子画画,开始打听“艺术”这回事了。熊庆华期待,未来的农村孩子能有更多选择,过一种创造性的生活就是意义。

  熊庆华说,“在别人眼里,我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永远长不大。”

  这是个不通人情世故、只要画画的“孩子”。

  1996年辍学后,他独自画画很多年,在书中结交各种流派的艺术大师,这些大师各有独立的艺术立场,都是长夜漫漫的精神知己。

  “如果能上正规美术学院,也许我能更快掌握造型、用色的基本技巧,也能与同行沟通,解除心中疑惑。但老天没给我这个机会,我只能独自摸索。世界优秀艺术家都是我的老师,我与他们通过作品本身来沟通,不受任何理论的约束,天马行空,自由不羁。而且,艺术最终是一种创造能力的体现,这是任何老师教不来的。”

  有一年,他完成了一平米以上的布面油画四五十张,不包括撕掉的自以为不够完美的“次品”。有一个月,他每天画一张草图,每张构图都很新奇。有时就是在空白处画两根竖线,然后延伸,补充……反复多次。有时深夜才完成草图,兴致勃勃发来分享。我问,天天动脑子,不累吗?他说,不怕累,不怕穷,就担心丧失绘画的创造性。有人说他的画不够温柔,他说,市场不缺温柔的画家,我还是不能妥协。

  现在,他在落实草图,将之变成布面油画——也许某日,其中一张将挂进美术馆,成为“写进艺术史的一件独特作品”。

  提到俗世的某些名家,熊庆华不屑一顾,说野兽派、印象派画家当初也是被主流所排斥的。同时,他自己也说:自傲和自卑,只隔着一张纸。有时觉得自己很努力,也不傻,却混得凄惨,难免自卑。但若总是自卑,创作就无法继续。

  作家福楼拜说“光荣的失败”,熊庆华早习惯了无人问津的落魄。

  看看那幅《颠覆》,正是熊庆华的作品。月牙形小船在波浪上是直立欲倾覆的,年轻舵手交叉撑杆,考量着风暴欲来的气息,脸上满是警惕和倔强,在摇摇欲坠里准备搏斗,对将要攫取自己的命运毫不示弱。那些布纹般具有韵律感的波浪,如此平静,并不激烈——是,真正的战争,就在天长日久的平凡当下,而致命的颠覆,只需瞬间。

  作为男人的熊庆华,则腼腆过分,几乎从不主动开口。问一句,答一句。有一次他来北京办展,画廊里还有几个女孩。他坐在椅子上仔细观察自己的手,不发一言。有谁开句玩笑,别人笑过了,他的耳朵根还是红的。

  他不爱表达观点,他认可毕加索的话:“别人如何能够进入我的梦境,我的本能,我的欲望和思想?”他觉得说不如写,写不如画。在大家都争着发言的时代,他关紧自己的舌头。

  熊庆华的画,有腼腆下的狂野,单纯里的丰富。

  他说:“艺术最宝贵的是独特。全面发展是不可能的,毕竟精力有限。对我的绘画,我听到很多声音——还是不能妥协。我要做我自己。像梵高一样,不在乎英年早逝还是长命百岁,只在乎能否将‘我’所感受到的展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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