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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的体裁与阅读——在中澳作家论坛上的发言

时间:2023/11/9 作者: 山花杂志 热度: 13374
叶 辛↓

  春节期间,我和妻子重返西双版纳,在和几位老知青相聚联欢时,几个十七八岁的哈尼族小伙按照他们的传统,主动弹拨着琴弦,前来献歌。知道我在座,他们特地用颇具特色的嗓音,演出来电视连续剧《孽债》中的主题歌:《这到底是为什么?》在演唱到“爸爸呀,妈妈呀”的时候他们改唱成了“爷爷呀,奶奶呀!”连续唱两段,都是这样。起先我以为他们是故意改歌词,来取得逗乐的效果。但是仔细观察他们的表情,他们演唱得分外投入,声情并茂,丝毫没有调侃取乐的意思。联欢结束时我问他们,为什么要把“爸爸妈妈”改唱成“爷爷奶奶”,他们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对于我们来说,你们的故事就是爷爷奶奶一辈的故事。我恍然大悟,是啊,他们都是1990年以后出生的一代人。对于我们这一批年过六旬的老知青来说,就是爷爷奶奶辈份的人。

  哈尼族年轻的小伙子们即兴改唱歌词,可以说也是“与时俱进”。

  今天,我们在这里研讨“文学体裁和阅读”这个命题,同样有一个“与时俱进”的问题。

  在相当的一个时间段内,我们这一代的文学阅读,都离不开小说、散文、诗歌、理论四大类。为什么,我们国内正规的纯文学刊物,刊发的作品基本上就是这四类,有不少文学杂志的编辑部,直接分为小说室(组),散文室,诗歌室,理论室。近30年前在担任《山花》主编时编辑部就是这么分的。只不过因为文学刊物的小说登载量大,小说组的人员多一些,其他三个组(室)的编辑部人员少一些。后来在与兄弟省份的文学刊物交流时,基本上所有的文学刊物的编辑业务都是这样分的。

  文学刊物上刊发小说、散文、诗歌、理论的,文学读者们阅读的,自然就是这四种体裁的文学作品和文章。我把这种分法称之为“四块瓦”,比较通行的讲法是“四分法”。往前追溯,这种“四分法”起源于1919年“五四”以来的新文化运动。由于订阅和购买文学刊物的读者更愿意读小说,一本文学刊物,往往四分之三的篇幅用作刊登小说,另外四分之一篇幅登载散文、诗歌和文学理论或评论。国内著名的大型文学双月刊《收获》杂志,多年来只刊登小说和散文,基本不刊发诗歌和理论,可以说是一个特例。但大多数文学刊物奉行的仍是四分法。应该说明的是,也有的刊物不发理论,而改发戏剧,诸如话剧剧本,电影文学剧本等。近30多年来文联所属的戏剧家协会、电影家协会十分健全,他们也都有自己专门的刊物,而发表剧本的文学刊物很少。

  中国改革开放的35年以来,现实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城市和乡村,无论是社区里和村寨上,无论是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中,无论是政坛、商界、娱乐圈、情场、边陲,都会冒出很多的人物和事件,甚至社会的热点、焦点、突发事件,人们不满足于媒体报道中有限的文学,故而引发了“报告文学”这一体裁的异常发展,针对社会生活中的热点、焦点、轰动性事件,以写真、纪实性为主的报告文学体裁的作品,常常以其翔实性、及时性甚至刺激性而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

  文学刊物的这种“四分法”状态,和文学出版社的出版状况也是同步的。在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书籍中,小说总是占到主导地位,而诗歌、散文、文学理论书籍相比较而言,出版的就要少一些。

  就是在作家协会的会员中,都有这一文学体裁分类的痕迹。在所有的作家协会会员中,创作小说的会员总是人数最多的一个群体。

  文学体裁的这一“四分法”,并没有影响读者对于诗歌和散文的热情。诗歌和散文由于其篇幅较小,仍然受到广大读者的欢迎。以诗歌为例,虽然纯文学刊物上诗歌的版面较小。

  出版社出版的诗集也少于小说,从《人民日报》到县级地方的报纸上,其它杂志、网络上都有广阔的空间。由于历史的原因,古体诗一度受到冷落,但是随着老年群体的扩大,休闲时间的增加,创作古体诗和阅读古体诗的群体越来越大,据诗词学会的不完全统计,在当代中国,每年创作的古体诗词总量达数十亿首之多。不过也得承认,在浩如烟海的古体诗词创作成果中,像中华民族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老少皆知、琅琅上口的千古绝句,却少之又少。在我的记忆中,叶剑英在粉碎“四人帮”以后创作的“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清山夕照明(《九十抒怀》)”可说是令人拍案叫绝的佳作。我至今仍记得读到此诗时我们几位同学交口称赞、争相传播的情形。

  在承认诗歌繁荣景象的同时,也应看到,从文学体裁这一意义上来说,我们曾经分得很细的颂歌、哀歌、牧歌、古歌等等样式,在逐渐萎缩,创作的作家、作者不多,读者面也不大。

  和诗歌相类似,散文的创作和阅读量都是巨大的,除了我前面提到的市级、省级、国家级纯文学杂志上刊载散文之外,上至全国最大的《人民日报》,下到社区里自己办的进入街道、居委会千家万户的小报纸,都刊发散文作品。这些作品形式活泼多样,内容涉及方方面面,既有国外旅痕,又有悼念故人,还有写生活情致,更有随笔偶得、追述历史等等,读者面同样是十分广泛的。人们喜欢阅读散文,是能从不长篇幅中,开拓眼界,陶冶情操,获得启悟。从所见到的散文选本一印再印这一出版现象,也能看到散文体裁的受欢迎程度。

  欣赏诗歌,阅读散文,是一件习以为常的事情。说习以为常,是这两种体裁相对比较短小,遇上了,有点时间,不知不觉就读完了。而这不知不觉的习以为常,却又是和读者个人的情趣、爱好、性格、价值取向分不开的。从这一意义上来说,文学体裁和阅读,又有着密切的关系。

  近几年来,不止一位刚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身体健朗,生活安然的朋友对我表示:要读一本小说,尤其是长篇小说,真得下很大的决心,才能做得到。

  同样是这几位朋友,前些年曾对我说,现在天天上班,忙忙碌碌,没时间读小说。等我退下来了,一定好好地捧起几本小说来,痛痛快快读个够。到时候你一定要给我推荐推荐啊!

  现在他们不提推荐的话了。也就是说,他们下不了读完一本长小说的决心。在写这篇讲稿的前几天,一位年轻的电视台记者对我说,现在要我读完一部长篇小说,那真是一件奢侈的事情。这一情形,是不是也从一个侧面提供给我们思考文学体裁和阅读之间的关系?

  曾经,长篇小说这一文学体裁和我们的阅读有着怎样的关系啊!

  从1949年到1966年,十七年中中国共出版长篇小说197部,几乎每年总有几本长篇小说受到全国读者的青睐和喜爱。

  从1949年到1976年,十年中中国的读者难得读到一本文学经典,总是在私下里排着队争读一部长篇小说。以至到1977、1978年重印文学经典时,书店门口排起了长队,购到书后如饥似渴地阅读这些书籍。

  时至今日,书店中各类文学经典应有尽有,中国自己出版的新长篇小说每年达到二三千部,为什么阅读一本长篇小说非得下很大的决心呢?

  长篇小说体裁和今天人们的阅读之间,该是一个怎样的关系呢?历史上盛赞过的长河小说,法国人皮埃尔·蓬塞纳编的《理想藏书》一书中开列的那长达两千四百零一种的书单,和生活在节奏快捷的当代社会中的读者之间,究竟该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

  写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出访澳洲时的一个细节。记得我曾请教一位澳洲的文学青年,请他谈谈“我们这一代年轻读者来说,他已经是一个过去式的作家,我们对他不感兴趣,也不读他了。”

  当时我无言以对,因为“史诗般的气魄和心理上深刻的叙事艺术,把一个新大陆介绍到文学领域中来”(授奖词)而获得1973年诺贝尔文学奖的怀特,这么快就过时了?还是他的长篇小说《风暴眼》写得太长了?

  可见“文学体裁和阅读”是一个十分有意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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