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当时八十多岁的文物专家史树青接受采访时回忆,当年历史博物馆有位张姓书记“左得厉害”,他自己“业务不能,过了许多年还不能”,却“看不起旧知识分子,对沈从文这样的专家不大客气,动不动训人一顿。而且张经常诈人,让人交待历史”。对于当时正在研究瓷器的沈从文,他认为沈是“混饭吃”,“责问沈买那么多瓷器干什么?是不是浪费国家钱财?”“文革”填表时,这位不学无术的领导在自己的“专长”一项里,颇有创意地写了“打倒帝王将相”和“爱吃窝窝头”。
在《无罪流放——六十六位知识分子五七干校告白》一书中,剧作家吴祖光的一段口述中也提到过一种匪夷所思的“特长”。他说:“干校的事,已经几十年了,许多细节想不起来了。但是掏厕所是记忆中忘不掉的。干校的露天厕所、室内厕所、深坑、浅坑,不深不浅的坑和不像样的坑,都掏过。记得钟惦棐掏厕所特别用心,而且创造出配套工具。比如一个空罐头盒,在上面打两个眼儿,穿铁丝,挂在棍上,可掏出深坑里的粪,就是他想出来的。他掏过的厕所纤尘不染。后来干校快结束了,让大家填一份履历表,其中有一项是特长和今后志愿,钟惦棐除自己的电影理论专业之外,特长就填了‘掏厕所,志愿一栏中,写的是‘清洁工人。”
在当时的政治氛围里,正儿八经地填写履历表,大概是不敢调侃的吧,然而正因此,这样的“专长”和“特长”更让人觉得荒唐和可悲。而且,这样的“专长”和“特长”还竟然真的在“各尽所长”地“发挥”着。画家黄永玉在《表叔沈从文》一文里曾提到,“日子松点的时候,我们见了面,能在家里坐一坐喝口水了,他说他每天在历史博物馆扫女厕所。‘这是造反派领导、革命小将对我的信任,虽然我政治上不可靠,但道德上可靠……”。如今读这样的文字,真是欲哭无泪。
【原载2015年8月15日《联谊报·浙江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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