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可可西里,一直以来都不敢提笔,仅仅是因为害怕残忍。每当对黑暗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残忍的冲动,想再鼓起勇气去欣赏这种残忍,欣赏可可西里。
知道有可可西里是在网上,习惯了在论坛上兴风做浪的我不经意碰到了这一段文字:如果你被陆川的电影《可可西里》里那种苍凉纯净的美已经震撼,或者还觉得意犹未尽,那你完全可以打起背包亲自穿越一次可可西里,去感受一下自然野性的圣洁,同时也感受一下这个地方暗藏的残酷。可可西里无人区,没有人居住和生活的地方,恰恰是行者的灵魂可以栖落的地方。然而,在这海拔5000米左右的地方,你不论怎样停留都只能算是一位过客,在大自然的怀抱里,它可以把你当孩子,但你必须把自己当过客。
一颗企盼成为过客的心在我的身体里不停地跳动着。知道影院里放映《可可西里》,我忙不迭地用手里的钱换了一张进入可可西里的门票。空荡荡的影院一如可可西里般凄凉,却也有同样的黑暗,心灵上的黑暗。
同样的黑暗,可可西里却不能这样安详;同样是呼吸,可可西里也没有我们平匀;同样是心跳,可可西里却急骤。短短几十分钟的黑暗之旅,告诉了我一个真实的残忍,也告诉了我一个不为人知的可可西里,还有生活在那片广袤上的脸皮微黑、心灵圣洁的人类。我害怕用“人类”这个词,可良心却鞭使我不得不用它,因为只有他们才具备了祖先留给我们的一切:他们的原始舞蹈,他们的粗野,他们的冲动,他们的良知。一切的一切都是现代都市人缺失的。人类的文明在进步,本性却在隐隐退去。
欣赏这种残忍的同时,我也在感叹一种伟大,如果没有他们,我想仅仅从书上看到的伟大永远是模糊的。这种伟大需要感受,当他们的生命一个个在瞬间消失的时候,留下来的是一片被风雪裹胁的广袤。生命的消失就是这么短暂的一瞬,短暂的不会有人记起他们。我们也许会在庆幸自己的生命还在缓慢地生长,但是除了我们自己,还有谁会记得他们呢?我们拥有的仅此而已。可可西里却拥有这一群为它去死的人,正像他们的队长日泰说的那样:“我只为可可西里,只为我的兄弟,我买过皮子,但是我没办法。”一张刚毅的脸上此时刻着无奈。在这里谁的死都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就像一颗沙砾被风带到远处一样。也正因为如此,人的灵魂才能安然地放在这里,放进沙堆。这里才是最好的栖息地。
如果你仅仅能体会到上面的这些内容,这部电影还不能称其为对人有完整的残忍。它还在向世人展示了一种原生质的生存状态,虽然没有从正面描述盗猎者的这种状态,却可以从他们朴素的言语和固执的行动上展现那一群人保存生命的方式。用“铤而走险”四个字已不能充分解释出他们的行为,在这种情形中他们得到的是什么,失去的又是什么,并不为他们所深究。或许他们关心的只是一张皮子五块钱,他们决不会去想一只只死去的藏羚羊意味着什么,对他们来说或许仅仅意味着全家的生活着落。表面上是日泰他们为藏羚羊挖墓,实际上是这些盗猎者们在扮演掘坟的角色,而他们也在为自己掘墓,直到他们的生命也像羚羊一样顷刻间消失,他们才能得到解脱。寻山员和他们死的形式是相同的,却有完全不同的性质,这就是伟大的生存,或是卑微的苟活。
苍凉很难让人相信是一种美,更难让人切身地欣赏它,这是一种残酷。所以,卑怯的我只能看他们在屏幕上展现这种苍凉。那夜我把自己变得“残酷”了,虽然我的身体是真实的,但是这种“残酷”是假的;虽然屏幕上的色彩是假的,但是那种残酷的色调却是真的,真实的让人不敢相信。这就是残酷冲击着人的怀疑神经,激荡着那些不敢接受真实的心。
跟着廖廖无几的人离开可可西里,走出影院,却看见门口堆满了人,才想起第二场电影是《哈里波特》看着一张张因期待而兴奋的脸,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影片里的片段又在我的脑中显现,正像刚开始陆川说的那样:“我为什么排《可可西里》?人们为什么看《可可西里》?但是这种沉重的题材真的有人看吗?有多少人看呢?我们并不缺少感动,但却很少被震撼,如果一个灵魂丧失了这一部分内容,会产生畸形吧,但他们却仍可以以走肉的方式继续行尸。只是他们在寻找活着的理由的时候却迷失了,他们生命本身已经没有了方向。
我的眼睛很挑剔,我在继续寻找这种电影;我的心更挑剔,它在选择这种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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