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哉怪也,时空相隔已逾六十载,柳亚子先生的《关于读经问题及其他》竟然具有如此穿越能力,似乎预见到了当下社會兴起的“国学热”、“读经热”、“文化复古热”。
作品以“读经问题”为切入点,实际上是对国人的文化取向的思考。一个民族的文化形态,记录了它所经历的历史,也决定了这个民族未来的发展趋势。
中国文化“早熟”而“晚成”。谓其“早熟”,因为在人类大多数文明尚处于“神权时代”的时候,包括孔子、孟子在内的先秦思想家们就开始了对于“人”、“人性”的思考;谓其“晚成”,则是因为直至今天,当普世价值和现代精神在多数文明中已然枝繁叶茂、开花结果,中国文化却还没有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转型,惶惶然无所归属。
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什么?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政治导致了文化的变异,掐断了先秦诸子思想中“早熟”的人性萌芽,本来活泼思辨而又充满人性的思想学说,被统治者“拿来”之后,变成了禁锢人心的封建意识形态。“四书五经”经过专制权力不断删减、不断阐释之后,已经离其原本的精神越来越远,成为了不允许被质疑和挑战的专制权力的化身、封建文化的标本。
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正处于东方与西方、传统与现代各种文化思潮熔于一炉交汇碰撞的关键时期。具有现代文化意识的只有极少一部分精英知识阶层,广大民众还生活在传统的思想和行为模式之中。尽管如此,作为经历过“五四”启蒙一代的中国知识分子,柳亚子对于封建文化的回潮和复辟保持了敏锐的感知和高度的警惕:“世界将是一个崭新的世界,中国也非例外,决不能再把过去封建时代的废铜烂铁,搬出来当作国宝用。”
柳亚子《关于读经问题及其他》创作六十年后的今天,中华大地上再现“读经热”。尽管有人欢呼,有人批评,但更多的人开始抱有一种宽容的心态。何以如此?经历了一百年西风东渐的文化洗礼,今天我们再读传统文化的经典,真正上当“被毒害”的人,即或有,恐怕也不多了。孔孟的经书,已由昔日维护封建权力的意识形态,变成了今天重建道德人心的心灵鸡汤。
“经”有种种,不独孔孟。孔孟的经书曾经被我们以“清除封建文化糟粕”的名义“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脚”,现在虽然在“国学热”的背景之下逐渐回归尊严,但也基本被排除在“主流文化”之外了。但时至今日,那些自小便灌输给我们的观念教条,那些不许质疑、只能信仰的思想学说,何尝又不是新时期的“四书五经”呢?它们,而非孔孟思想,也许才是真正影响我们当下中国社会体制继续深化改革、民族文化全面复兴的思想藩篱吧!
当然,这些都是关于“读经”问题的另一个层次的思考了,不宜深说,就此打住。
柳亚子(1887—1958)原名慰高,字安如,江苏吴江黎里镇人。十七岁至上海,入爱国学社,为蔡元培、章太炎弟子,始谈革命。1906年,由马君武、刘师培介绍,入同盟会,复由蔡元培介绍,加入光复会。1909年11月13日创立革命文学团体南社,主持社务多年。1927年“四·一二”事变后,他遭迫害被搜捕,以匿于复壁得免。抗日战争时期,他流亡重庆、桂林、香港,自比为行吟泽畔的屈原。他潜心南明历史的研究。1945年10月,毛泽东赴重庆谈判,与柳亚子会晤。手书《沁园春·雪》词相赠。解放后,他历任中国人民政府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政务院文教委员、华东行政委员会副主席、中央文史馆副馆长等职。柳亚子一生写下了大量声情激越、意气风发的诗篇。计有诗七千余首,词两百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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