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心

　　

　　

　　

　　最近陕西省宝鸡市“00后”小伙杨志洋照顾渐冻症妈妈的视频火了。视频中的小杨每天给妈妈洗漱、喂饭，带着妈妈做康复训练，甚至帮妈妈化妆，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大家都为这个无微不至的大男孩点赞，称他是“最美全职儿子”……

　　绝症来袭：两个如山男人顶上来

　　2022年12月22日，陕西省宝鸡市一个普通住宅内。杨志洋被妈妈含含糊糊的“要翻身”声惊醒。他考虑自己正处于新冠“阳性”状态，在门口犹豫半天，最后穿上一套防护服、戴着两层口罩来到父母卧室。给妈妈翻身后，又将爸爸的被角掖了一下。

　　杨志洋2001年出生于宝鸡市一个幸福的家庭，妈妈苏萍1980年出生，爸爸杨建国与她同岁，都是普通上班族，日子平淡温馨。

　　2011年夏，苏萍在做饭时经常感到右手食指出现僵硬无力的状况，当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半年后，苏萍整个右手甚至伴随着腿部都有明显的症状。有次，母子俩饭后遛弯，苏萍走着走着突然腿部一软跌坐在地。杨志洋连忙将妈妈扶起，苏萍拍了拍儿子的背说：“幸亏妈妈带着小皮夹克，否则就惨了。”

　　不久，苏萍在西安唐都医院被确诊为渐冻症。随后，杨建国经常带妻子出门看病。每次出门前，小志洋都会懂事地帮忙收拾行李。杨建国对儿子独自在家读书不放心，小志洋拍拍胸脯说：“放心，我可是男子汉，长大是要保护妈妈的。”出门在外，杨建国让住得近的亲友多多关照儿子，但他们纷纷表示小志洋自理能力非常强。苏萍病后，家庭开支陡增。杨建国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照顾妻儿，每天忙得脚打头，人迅速消瘦。但妻子病情不见好转，甚至有加重迹象。

　　不久，夫妻俩又来到北京协和医院求诊，看到专家遗憾又怜悯的表情，夫妻俩抱头痛哭。到了医院门口，苏萍看到一个小摊在卖孜然土豆，点了一份特辣的。杨建国上前阻拦，苏萍擦了擦眼泪说：“大夫不是说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吗？”说完后，夫妻俩“扑哧”一笑，笑中带泪。

　　见爸爸特别辛苦，小志洋很心疼，每天放学后便会将菜择好，同时寸步不离守在妈妈身边。但他还是发现了妈妈的变化，苏萍原本是个脾气温和的女人，病了以后却时常因一件小事难过。每当那种时候，小志洋总会心疼地抱抱妈妈，像原来妈妈安慰他时那样轻抚妈妈后背……他的懂事让苏萍泪目，以后会有意控制自己情绪。

　　经过一段时间求医问诊，杨建国了解到这个病属于慢性型发展疾病，会导致人的肌肉慢慢萎缩。目前国内外还没有研发出特效药，只能靠其他药物延缓病情。看来得打一场持久战。此后为了多挣钱，杨建国还跑起了快递。爸爸经常不在家，小志洋便更多地承担起了照顾妈妈的重任。因治疗费用緊张，苏萍改喝中药，需要用陶罐熬制。杨建国忙的时候，就把熬药的工作交给儿子。每次熬药时，志洋都非常担心客厅里的妈妈一个人会失落，隔一会儿就跑去陪妈妈讲讲话，然后再回到厨房盯药。

　　苏萍生病后，身体机能渐渐受到影响，就连最基本的上厕所都不方便。有次，苏萍在儿子的搀扶下去洗手间后，怎么也站不起来。志洋察觉到异样，连忙去搀扶她。苏萍觉得愧对儿子，小志洋自豪地说：“我就愿意当你的拐杖、皮夹克……”

　　后来，杨建国赚到一笔医药费后，又带妻子到省城西安租房治疗。药物治疗加针灸及康复治疗三管齐下，苏萍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了。

　　2015年夏，一家三口难得出去旅游了一次。回家路上，坐在旅游大巴上吹着晚风，苏萍感慨地说道：“希望时光能够停在这里，我的病不再恶化下去。”杨建国有些伤感，紧紧握着妻子的手。小志洋一把挽住妈妈的胳膊说：“老妈，别怕，我和爸是你的胳膊、你的腿，天冷了我就是你的衣服，紧紧包裹着你。”苏萍含泪笑了。

　　有段时间，苏萍受疾病折磨，肢体会疼痛。懂事的志洋便帮妈妈按摩，苏萍怕儿子累，按一会儿就缩回来。志洋再次将妈妈的胳膊拉过来说：“苏小姐，别影响我锻炼我的肌肉。”或许是受到了儿子的感染，渐渐地，苏萍的胳膊不再感觉到痛意。

　　随着年龄一天天长大，志洋对妈妈的病情也了解得越来越多了。平常上学没办法，一到寒暑假，他就主要承担起了照顾妈妈、陪妈妈上医院的重担。得知渐冻症患者吞咽功能有了障碍，还会因吞咽异常而影响食欲，所以必须在食物的选择与烹煮上面多费些心思，需以软质、流质为主。于是，在为妈妈准备食物时，他便选择些如浓稠稀饭、麦片、细面、馄饨皮、蒸蛋、布丁等细、软、滑溜的食物，每天都换不同类型的。跟医生精心请教，并看相关小视频学习，努力唤起妈妈的食欲，让她少食多餐，增强营养。看着儿子数次被飞溅的热汤、热锅底烫伤手臂，苏萍心里盛满对儿子的歉疚。于是，她比以前更积极地吃药，扎针，做康复训练。然而，病情还是不可逆地发展着。苏萍沮丧至极。

　　花式宠妈：00后儿子给妈妈描眉画鬓

　　苏萍长相清秀，生病初期还常常打扮自己，用手机拍一些简单的视频发到网上。随着病情加重，她的手指再无力滑动屏幕，不再梳洗打扮自己，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无数次流露出轻生的念头。

　　志洋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妈妈这种病，目前根本没有特效药，只能慢慢抑制病情发展，以待医学昌明。而减缓病情最重要的手段是调节患者的心理，让患者的生存意志起决定性作用。他决定从心理上多多鼓励妈妈，让她跟自己的病情和解。

　　想到以前妈妈最喜欢化上精致的淡妆、穿上美丽的碎花裙，用手机照相拍视频，然后发给亲友，在大家的赞扬声里神采飞扬，杨志洋计上心来。一个周末的早上，他特意拿出妈妈以前最喜欢的一条裙子给妈妈换上，认真给她把头发梳好，换了几个角度找最佳光线，给妈妈拍了几张照片发在朋友圈，大家纷纷点赞，说苏萍状态好。苏萍很高兴，把几张照片看了又看，末了却一声叹息：“瘦了，脸上都是皱纹，好看不起来了……”她又开始伤感起来。杨志洋赶紧劝解妈妈：“我妈可是个大美人，瞧，素颜都这么美。这要是画个眉涂点粉，小姐姐迷倒一群人啊！”苏萍被儿子逗笑，可看着连抬都抬不起来的胳膊，又是叹息：“还画眉涂粉，连个眉笔都捏不住。”

　　这句话让杨志洋灵光一现：如果自己能帮妈妈化妆，她会不会活得更开心些？可他一个大男人，又哪里懂化妆，别说化妆，就是看到网站上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他都发蒙发怵。于是，杨志洋便在课后悄悄向女同学请教，用自己的零花钱买来了简单的几样化妆品，眉笔、口红、粉底等，还在同学的推荐下，关注了几个美妆博主，看她们示范如何涂护肤品、上粉底、画眉、涂口红等。然而别人做起来容易，对他这样的男生来说就不亚于跨越天堑。杨志洋至今还记得第一次给妈妈画眉时，他直直画成了火柴棒，第二次总算有了眉峰，却又黑又粗，妈妈直说像蜡笔小新……虽然屡战屡败，但看着妈妈脸上久违的笑容，杨志洋高兴极了。

　　为了提高成功率，他开始把自己的脸做试验田，终于交出了完美的第一次。看着妈妈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杨志洋趁机又提出这么漂亮必须要有人看到，又怂恿妈妈换上漂亮的裙子，推着她去逛街。自从苏萍病情加重，她已经不愿意出门。

　　有了这次经历后，每到周末，杨志洋都会将妈妈打扮一下，化上淡妆，然后从发型到鞋子为妈妈精心搭配。而他自己为了配合妈妈，也会穿上亲子同款。虽然苏萍坐着轮椅，但母子俩上街还是非常抢眼的，接收到了许多友善的目光。

　　也许是生活有了颜色，苏萍不再每天昏昏沉沉，眼睛里也有了光彩。杨志洋还细心地观看美妆博主的化妆技巧及着装搭配技巧，帮妈妈仔细地化妆、选择合适的裙子、配饰，从上到下都将她装点得无懈可击，然后再给她拍照上传。苏萍虽然是病人，但看到自己光彩夺目的照片后非常高兴，也会积极配合康复治疗。一位网友羡慕地向她取经：“我得渐冻症一年肢体就不能动，你的状态真好，有什么秘诀吗？”看到这条私信，苏萍回望了一下丈夫、儿子，他俩正在准备自己爱吃的火锅。苏萍鼓起勇气回复网友：“因为有好老公、好儿子。”

　　2019年，杨志洋高中毕业后，考上了西安市的一所大专，暂时跟母亲分隔两地。可一到周末或节假日，他就匆匆往回赶。苏萍喜欢吃擀粉，但考虑外面的食物不干净，志洋每周回家，都会钻进厨房给妈妈做一碗手工擀粉，还会淋上一点辣椒油。做好后，母子俩在茶几前就餐。苏萍喜欢追剧，志洋就跟着妈妈追她喜欢的剧。

　　苏萍一直是长发，志洋照顾妈妈后，经常给她换造型。有次他给妈妈剪了短发，苏萍觉得不好看，志洋就给妈妈扎了一个个小揪揪，用彩绳装饰，这是他和妈妈一起从一个美妆博主的视频里看到的，惹得妈妈嗔怪儿子让自己装嫩，母子俩笑成一堆。

　　志洋还一有空就带妈妈去遛弯，两人夏天去商场蹭冷气，冬天就窝在家里追剧。苏萍喜欢刷短视频，有时一盯就是个把钟头。杨建国担心妻子长时间一个姿势对身体不好，于是禁止她玩手机。志洋花式宠妈，等爸爸去跑外卖时，他就会让妈妈玩一会儿手机。但他有硬性规定，将妈妈搬到沙发后，把手机放在她腿上，让她自己用手去够手机换节目。

　　有次，志洋看到网上一位老中医讲，一种练背法对刺激神经元有用。于是妈妈午休醒来后，他就扶着妈妈背靠墙壁，然后主动放手让苏萍往后倒。刚开始，儿子手一松开，苏萍就会不由自主地倒下去。但志洋鼓励妈妈：“如果你能够靠墙站10分钟，今天就带你去吃火锅。”火锅是苏萍的心头好，这招果然有效，苏萍站立的时间越来越长。

　　甜宠人生：生命冻地也要五彩缤纷

　　2020年春节过后，由于疫情的原因，杨志洋在家里上网课，他也开始全职照顾妈妈的生活。他不僅负责照顾妈妈的起居，还用视频记录自己与母亲相处的日常。有次，志洋发布了一则“我的超甜女友”的视频，里面是他和妈妈对着镜头自拍，苏萍染着红色头发、穿着裙子、神采奕奕，完全不像病人，这则视频收获了大几百点赞。当网友得知苏萍是渐冻症病人后，纷纷直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只是日常居家，志洋还是用心打扮妈妈。流行的服饰、鞋包、配饰，他都会尽自己能力给妈妈配上。

　　有天早晨，苏萍起床后，杨志洋将妈妈连背带抱挪到洗手间的马桶上坐着，随后给她梳头发。看到妈妈睡成鸡窝的头发，杨志洋笑得直不起腰，还打趣妈妈说：“你这发型，连造型师的费用都省了。”苏萍也仰头对儿子笑，那一幕像极了志洋童年时妈妈帮他洗澡的样子。这则视频发布到网上后，收到许多网友的点赞，说他是来报恩的。志洋回复：“妈妈也是这样抱着我长大的，我也要这样陪她。”

　　志洋一开始只是想单纯地记录下留作纪念，没想到发了几天视频之后，乐观的一家人竟收获了很多粉丝的关注与支持。热心网友纷纷称赞他是“全网最美全职儿子”，还说看到杨志洋一家经过变故后依然乐观向上，很受鼓舞。而这些网友的好评，也让苏萍大受鼓舞。有时苏萍训练想偷懒，志洋就告诉妈妈：“你可是有十几万粉丝的网红，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苏萍立马精神振作。

　　为了让妈妈的衣着兼具舒适性，志洋经常给她淘买一些日韩款式衣物。随着对时尚动态的了解，他还给妈妈装点配饰。杨志洋从未将妈妈当成病人。有次，看到妈妈刷朋友圈时看到老同学们聚会的照片脸色黯淡，他便鼓励妈妈主动跟同学联系。过了几天，同学们组团来看望苏萍，还给她送来一束漂亮的鲜花。看着妈妈开心的样子，杨志洋抓紧时机录下这珍贵的一幕上传到网络上。

　　一段几分钟的短视频，往往要花一两个小时的剪辑才能完成。本就辛苦的日常照料，又多了一项工作。曾经他也想过放弃，但看到视频能给一些家庭和个人带去好好生活的希望，他便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慢慢地，配合儿子拍视频也成了苏萍生活中的一部分。她看着儿子在直播间与网友互动，常常会对着角落拍摄的手机微笑。镜头里苏萍打扮得时髦漂亮，虽然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但脸上有着幸福的光芒。

　　2020年12月5日，苏萍过生日。杨建国跑完上午的订单后，下午在家做饭。杨志洋专门买了蛋糕给妈妈庆生。吃饭时，一家人关灯唱生日歌。苏萍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她知道，小小少年一直用自己的方式爱着妈妈。

　　如今，杨志洋的日常时间是这样分配的：抱妈妈起床后，给妈妈洗脸、护肤；吃完早餐后带她出去透气；中午回家给妈妈做饭、喂饭；午休后妈妈起床追剧，他剪辑视频；晚上一起拍视频或者直播。在儿子的照顾下，苏萍两周修一次眉毛，外出衣服搭配得体，对着镜头还要用最潮的手势比耶，有时还会坐在轮椅上跟着镜头一起跳舞。虽然她的动作缓慢且笨拙，但志洋总是耐心地配合。在儿子的精心照顾下，苏萍状态日渐好转，对未来也充满期待。

　　2021年1月28日，有位自称中医的网友不停发私信，说有可以治好渐冻症的药，这明显是谎言。苏萍愤怒不已，让儿子回复：“我看过的医生比你家亲戚还多。”志洋被妈妈的“犀利”逗乐，在他看来，虽然妈妈现在不似以前灵活，但思维还是非常活跃的。

　　有次，一名键盘侠吐槽苏萍是丈夫的累赘，苏萍为此闷闷不乐。志洋再让她拍视频，她拒绝了。志洋只好拿出撒手锏，让爸爸出马。杨建国一句：“结婚证上几个人？”苏萍缓缓伸出两根手指。杨建国告诉妻子：“我在乎你心疼你就可以了，别人重要吗？”苏萍听完，露出两个大门牙笑了。志洋在一旁夸张地“啧啧啧”道：“哄老婆还是爸爸厉害呀！”

　　苏萍虽然是病人，但家人却从未把她当作玻璃人一样小心翼翼，经常还会纵容她的一些小任性。尤其是儿子志洋，啥事都依着她。有次，苏萍嘴馋，志洋给妈妈点了麻辣烫。苏萍吃完第二天喉咙疼，志洋给她戴上吸氧机，还不停给她吸痰。杨建国回来看到这一幕，一边帮忙一边说：“中国妇女平均年龄七十八岁，你可不能拉低这个水平。”苏萍被丈夫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那天，她发了一条微信：“瘫痪失语失能但不失爱。”

　　目前苏萍的账号咖啡人生（渐冻症12年）收获粉丝34.5万，获赞数高达356万。杨志洋照顾渐冻症妈妈的故事在网络上被传为佳话。

　　2023年2月17日，阿里公益天天正能量联合当地媒体，为杨志洋颁发了“天天正能量特别奖”及五千元的奖金，点赞孝老爱亲的传承，点赞人间真情。

　　颁奖词里写道：“日日悉心照顾，背后必定有很多辛苦，但你用笑容点亮着母亲的人生，也点亮很多人心中的希望，鼓舞着很多与你有类似遭遇的人。”

　　面对盛赞，杨志洋却认真地说：“她养我长大，我陪她变老，我认为这是每个子女应该做的事，现在我做的这些事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只要心中有爱，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

　　编辑/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