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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 拉

时间:2023/11/9 作者: 西部散文选刊 热度: 12388
赵利荣

  去花都买菜,意外地,竟然遇到了儿时的伙伴拉拉,看着她手里提着满满一塑料袋的黄瓜、豆角、西红柿,我不禁问她啥时候搬到城里的,拉拉苦笑着说她是专门来城里给侄子陪读的。

  一身朴素的拉拉笑起来依然是那样的淳朴、那样的甜美,只是在那双好看的大眼睛的角落里已过早地填满了岁月的刻痕。往事如烟,缥缥缈缈的思绪又回到久远的从前。

  拉拉其实原名叫三拉(只是后来我们嫌太土,就把名字给改了),父母思想古旧,期盼着出生的第一个孩子就是个延续香火的男孩,可天公不作美,当大拉姐和二拉姐始终没有完成这样一个“光荣”使命后,“多余的”三拉又降生了,三拉的“横空出世”把爹娘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然而,屋漏偏遇连阴雨,更为不幸的是就在三拉出生的那当儿,队长在村里的喇叭上通知:“国家实行计划生育政策,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

  此时的三拉被家人诅咒为“倒霉鬼”“妨主货”,一出生就给家里带来了绝望。他们老刘家也看着就要在“新政策”的调控下断了香火了,提着锄头的父亲脸铁青似的一声不吭地坐在地堰上抽着旱烟袋思谋着这事儿。

  也许是美好的愿望化成了泡汤而导致情绪不佳、抑或是营养不良,满满的一个月,三拉没有吮吸过妈妈的一口奶水。爹妈几乎弃之不理。有关于她的“三翻、六坐、九爬爬”这些成长历程都是在奶奶有一顿没一顿的“拌汤疙瘩”中培养练就的。缺少爹疼娘爱的三拉总是鼻涕吊得二尺长,头发像毡片一样,梳子“凿”也“凿”不开,如果不是会说两句正宗的“后套方言”,大家真以为她是从河北或是河南讨吃要饭上来的“小难民”。

  几年过去了,一个寂静的晚上,出门一年多,听说去后山大姑家养羊放牧的爹妈突然回来了。奇怪的是母亲的襁褓里竟包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小家伙儿,头上不长几根头发的小东西样子丑死了,但她看到她们一家人却是兴高采烈地围着这个小东西指指点点,似乎谁都没感觉到她的存在。这时奶奶说了:“三拉,这是你的弟弟,从今以后,你得好好带着他,护着他,他可是咱家的宝贝疙瘩。”

  为了生活,父母又开始营务几近荒芜的田地,三拉也就担负起弟弟的“守护神”,家里有啥好吃的也都先让弟弟享用,只有当他吃得快撑破肚皮时,她才能沾上一点儿光。有一次,家里来了亲戚给她们买了几颗苹果,三拉因为吃了一个而遭到父亲的一顿暴打。

  到上学的年龄了,在队长的劝说下,三拉也背上了奶奶七拼八凑缝制的花书包。我俩每天形影不离,每天早晨她都是帮大人做好早饭才过来寻我一块走,放学后,她一放下书包就拿起一根木头棒去敲刚收割回来的葵花坨坨。纵使这样她的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由于离家远,村里的孩子幾乎都骑着自行车上学,可三拉却总是四五里路的步行,用她的话说父亲能让她上学已经就很不错了。

  弟弟也该上学了,爹妈再也不会让这个长大后终究要嫁人的“赔钱女子”再费钱地念下去了。就这样,泪流满面的三拉把学过的课本整整齐齐地全码在凉房的箱子里。正式开始了上她人生真正意义上的“劳动课”了。

  上了初中,由于离家远,我住校了,每当星期六回家。三拉总会给我端来一小盆红红亮亮的犹如玛瑙般的酸枣和个大酸甜的沙枣让我吃,她“贪婪”地阅读着我的所有课本。当然,我也会将我学过的书本一股脑地送给她,连同习题。

  弟弟不成器,书不好好念,还经常和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架斗殴,把头发染得五彩斑斓,嘴里也时常叼着一根烟……终于有一天,因为将一个同学打伤,被公安局的同志押上了警车。

  母亲一夜白发,父亲积劳成疾,心力交瘁,也被送到了医院……大拉二拉都已出嫁,只有三拉地里家里昏天黑地地忙碌着。二姐一天中午回来告诉她,她丈夫的一名亲戚在城里工作,说可以帮忙,但是前提条件是义务给人家当三年保姆,分文不付。就这样,三拉为了这个能为家里传宗接代的弟弟踏进了豪门富宅去当“使唤丫头”。

  由于品行不端恶习难改,放出来的弟弟整天游手好闲,地里活路紧,父母也年事已高,可素来享受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这个宝贝哪里受得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这种苦行僧的生活,整天东游西逛,不务正业。

  当了三年“使唤丫头”的三拉回来了,出落得高挑俊秀、落落大方。善良懂礼的她人见人夸。可就在这时,弟弟嚷嚷着说看上了邻村的一个姑娘,非要父母托人去问问,可他恶劣的行为早已名声在外,媒婆子还未踏进门槛就被人家推出来,但在临关上门之际,抛过来这样一句话:想娶我们家的姑娘,除非让我这老儿子娶她家姑娘。

  这位“倒霉”的媒婆子“狼狈”地转达了人家提出的所谓“换亲”这种要求,全家人保持了沉默,沉默过后,所有的目光都箭一样射向三拉。心如刀绞的三拉接受了事实,她和那个比她大15岁的“老男人”拜了花堂,她又一次委屈了自己成全了当初家里像被日本鬼子进村后洗劫一空的、在后山里“降生”的这柱“香火”。结婚前夜,她跑到屋子后的渠壕里大哭了一场。

  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个“五一”假期,我回家专门去邻村看望三拉,坐在小板凳上的三拉一边大声说笑着,一边也不顾人多,娴熟地撩起衣襟给孩子喂奶,那份自满自得,让我感觉到她过得很无所谓或者说很惬意,但愿如此!

  一晃多年过去了,我也有了孩子,由于工作忙,家里也忙得抽不开身,也就再也没有见到这个昔日的伙伴。今天的意外相逢,竟然才晓得她又一次为了她的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别夫离舍,为侄子陪读!

  拉拉啊拉拉,你究竟何时才能够为自己活一回!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昏庸无情的“香火”究竟为哪般,何时是尽头!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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