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雪
没有雪的春天不真实
嫩芽爬出冻土
趴着看雪花献身的过程,学着献身
一粒籽种长成春天
饱满属于秋天,光是喝足了
还不能长成参天模样
经历过生死,才能懂得生死
像一枚雪花成为
一颗露珠,展开翅膀一跃成名
这一路上所有的经历
在恍惚中,奔跑的露珠前世一定是雪
月亮从未有过鄙夷之心
为了霜花更白,裸着
身子扑上去,月光从来不喊疼
更不会无端呻吟
尖叫声是霜花的献祭
天底下的万物
在月光眼里都是一种需要疼爱的事物
不会因着草尖更锋利
多堆积一些,不会因着
角落更黑暗不去
照顾,黑夜有数不清的暗礁
月亮只为天下白
从未有过鄙夷之心,更不会
因着一个老人
孤独的日子不去光临他的窗口
陌生感
的确越来越没有信心,到底是
村子失望透顶,还是我
麻木无知,我们就像雪花落在枯枝上
失去了流水拍打石头
激荡的节奏,拖着疲惫的日子
走过慵懒的村庄
仅有的一块冬麦像依然坚守的亲人
一切都像掏空了灵魂
北风举起刀,我的脸上没有感觉
阳光穿在身上的坎肩
我无力偿还,低着头进村,低着头远走
旷野上
看透了也不说。月月圆
月月缺,从窗户中升起来,从窗户中落下去
等人归来,大风一遍遍
在门板上捶击出鼓乐之声,在旷野
听不到回声。同样
听不到的犬吠,像春天融进泥土的雪花
孤独是不开口的神仙
坐在烟头上,看着月圆月缺
月光铺在田野上
白茫茫一片,像霜,像雪,更像擦不掉的雾
仰望星空
在星空中,用虚构的线条
连接星与星
画出心中拼凑的图像
一切都是虚构
一切又都像真实存在
当画出一片雪花
一场大雪凭空而降
深埋大雪中的人
与野草为伴,共历风雪
雪停后画出麦子
不是一株,足足画上一整片
画上手握镰刀的人
两只眼眸是两颗落单的星星
与整个星空相比
这两颗不灭,整个夜晚就一直亮着
在影子中分辨喜悦与哀愁
一个人活久了需要与镜子对峙
木头一样
所有的感知都在镜子中,喜悦也好,哀愁也罢,都要依靠镜子
看清自己并不是易事
要有清透的目光。可是人活久了
難免瞳仁中沉淀下杂质
有了雾看什么都不会太清晰
镜子有时会像水
人影晃动水面也跟着,泛起波光悠长的细浪
刚刚呈现的表情又要重聚
反复没有尽头,直到在镜子中变得模糊,世界才清晰
月下人影相对开
寒夜里凄楚的哀嚎是一只鸟
唱给霜花的歌谣。
有人并不喜欢,突兀的高音像要送走一个人的唢呐声
更像一场游戏的前奏
举杯吧!为这寂寥的夜晚,点燃一支香烟
的确是有必要的
一个人坐成了两个,月亮义无反顾
月头升起来,月末落下去
月中那短暂的圆,多么完美,多么让人期待
将欲行
生出翅膀,北风蜕变蝴蝶
春天的城门外
大雪放下孤傲的骨头
纷纷化为流水
启程远行的人,不必回头
更不必担忧
枯木上奔跑的烈火
不达目的不放下
火把,快燃尽时会烫到手
相信这不是梦,又像在梦中
我的远方在黑夜入口
比远方更远的,黎明正在嫩芽上生成
我爱这人间流水
时光流星一样短暂,昙花一样
来不及欣赏——
青春花,不可能重开。看看满山野菊花
须发白了,年轻的心仍旧
有黄金的重量。我爱这人间流水
爱那不回头的决绝
催开一朵花,与摧毁一场梦
属于同一股流水
当年轻不再,便明白流水为什么如此湍急
渴望
我是听到呻吟后,才发现的她
蜷缩在垃圾箱的一角
比垃圾更像一堆发着腐朽气息的垃圾
这一刻,整座城市还未醒来
还在昨夜的梦魇中挣扎,这种场景
最是想要抖落的
霉变的附着物,插在一些人心上的刀
他们的痛苦是狰狞的
我蚂蚁一样的善行,晨阳落下来,她像看见了新生
在梦里开口
天晴有老虎盘踞胸口,猛兽凶险
不敢妄动。天阴有蛟龙
独卧眼眸,不敢流露,生怕一滴眼泪唤醒。
能在体内消融的,不能在体内
消融的,在思想深处装上一道闸门
在梦里开口,不说生死
不谈时间与旅行,我们只谈爱,只谈
火一样的,漫山遍野的桃花
一样蔓延的,春风一吹无法控制的火焰
你的花园里,请允许
我要建造一所房子,关住我,冲动的老虎
我并不想一直写雪
太轻,压不住呼号的大风
太重,压断脊梁,埋掉轻飘飘的一生
大雪一落,开在眼里的白花
完全是一种怀念
我并不想一直写雪,纯粹的悲伤,沙漠一样
写不完
嗓子越干越想咽下一口雪
为留住冷,一年年地又盼望着下雪
在这无尽的矛盾中
一次次原谅,一次次仇恨,一次次纠缠一场雪
灯火背后
煤油灯下补衣服的人,月光下纳鞋底的人
站在崖畔上望远山的人
爬了九十九阶土台台,只为摘下一捧山杏子的人
今夜又回来了,站在
灶台边上,挽袖子的动作还是那样
天蓝色的围裙挂上白云
她还是舍不得扔掉。在孩子身上
她什么都舍得,光阴、生命
为这,她丢掉了疼痛,把自己柴火一样
添进灶膛,火光为她苍白的
脸,镀上阳光红,温暖的笑容从来如此慈祥
雪景
大雪天,推着残破的婴儿车
捡垃圾的老奶奶
让这一场雪,看上去更白
像一片雪花经过
我的眼前,是大雪还是白发
压弯了她的脊梁
生活闭上她没有一颗牙齿的嘴巴
拼命抿住下唇
阻挡寒风入侵。顺着
脸颊滚动的
是扑上去给她温暖的雪
还是泪水
整座城市裹在大雪中,没有声响
没下过井,你们就不知道煤有多黑
黑的时候连整个世界都是
没下过井,你们就不知道煤有多黑
煤的心肠像我们的牙齿
黑的煤心上的光,像我们对这个
世界的渴望。每一步
都像走在缸边上,心疼的是缸,碎了
该用什么装水
这长牙齿的软物,能撕碎一切,包括一个完整的家
说到此处,请允许我
讲一个很短的故事。十八岁的成才下井后
让猛兽吞了——
十八岁的成才,天天在下井,从未间断
致但丁
我相信,阳光不会永久沉沦
生命的舞蹈要登梯的姿态去完成
为这,我走了14233阶
企图能够触摸到诸神的脚趾
大火的呼吸太无情
拒我于门外,相信这是你的指示,警钟一样
我需要走自己的路
在自由世界里,走过一万阶
多少年后,会不会
有人翻出为你写下的歌,我相信,见过你了
白纸黑字
落下黑字前,白纸上没有江河,没有群山
一滴墨便听到了风声
再落。便有了开花的权术
关人的黑屋子
锁住脖子的铁链,书生的笔
写不直一双
弯曲的膝盖。白纸上什么都能装得下
什么都可以说
要墨开口,黑的黑着,白的也黑着,一张诉状空着
空屋檐
低下头,蚂蚁们正忙着搬家
在暴雨来临前
我为躲雨,站在别人的屋檐下
秩序井然的我的同类
它们丝毫没有受到天气影响
相信预判,我缺少
这样的自信,在空屋檐下抬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螞蚁们
能够举起的我搬不动
大雨来时会湿了
我的布鞋,我的担心不是泥土
弄脏了,我的行头
是这漏雨的屋檐,还能经受多少次风雨
人字的写法
一撇,半生
一捺,半生
如此简单的笔画很多人完不成。很多人
生命走完了
人字的笔画没有写完
活着,死去
遵从人字的笔画,遵从了顺序
活着去死
从人字的写法中
能获得
怎样的真理——
两条腿的人要扶着碑
才站得稳
“母亲是唯一没有扶碑、风雨打不倒的人。”
墙头上的草最先收到大风归来的讯息
事实如此。草动而后万物知
身体单薄的孤高者
像灯塔,更像指引或方向,多少人以此来判断
时间的命运,真正决定
生死的并不是时间,群草长上墙头
灯盏咽下最后一口气
没有什么可以离开,没有什么可以留下
泥土之下,只有深深的记忆
泥土之上,只剩狼群一样的咆哮,与怒吼
南山下
那里不是神仙居所,的确生活过神仙
那里风景并不优美,的确适合种植杂粮,也长草
那里有我的童年,中年,和一个老人
那里的黄土不开口,开口就要吞下一方木头
那里空气稀薄,含氧量极高
那里人烟稀少,在几个特殊日子里,能收到众多膝盖
那里终究会消失
那里从始至终都是土的世界,高的,低的
举头有神明
很小的时候,奶奶经常念叨
抬头的地方就有神灵
烧火做饭,锅台后面贴着赏饭吃的灶王爷
炉子里生火,祖先爷坐在供桌上
出门下地,抬头看见土地爷坐在山腰
大旱之年不敢抬头看
老天爷不难过,望雨的人就有罪
天下皆神灵
理应有求必应,有应必灵
奶奶卧床十八个月
半个身子压烂了,神明也没
帮她翻过身
半身不遂,神也没扶她一把
如此艰难地活着
神明从未正眼看过,也未曾落下一滴泪水
一只空壳的蝉
仅剩头部,拖着空空的下腹部
在泥土上爬行
去往哪里已不再重要
它甚至不知道
生命在这里已无法延续,实际上它可能
真的不知道它死了
在人间活着,在人间行走
空壳的蝉一样
我们也只剩下一个躯体,驮着沉重的光阴
青铜太阳
太阳的眼泪充满慈悲,火焰的根须
毒性十足
清晨出门的人,在夜晚
踩着暮色
这是美好的一天,活着对明日
充满期待
绿叶终究是要黄的,秋天叶子终究是要落的
铜镜里的太阳,终究是要生锈的
光芒终究是要灭的
牧野之战
不过是一个王朝替代
另一个王朝,不过是一个君主替代另一个君主
从公天下到家天下
不过是禹把建立的夏朝传给儿子啟。不过是
商汤率诸侯国发动鸣条之战
灭亡了夏朝,建立了商朝。不过是
周武王姬发率兵
与商军大战于牧野,纣王自焚,商朝自此灭亡
不过是周朝建立,不过是转换与更迭
胜者坐上龙椅,败者跌下神坛
千百年来不过如此
往复。轮回……
清水刀子
无常是早晚的事,谁也躲不过,清水里放刀子
牛也知道躲不过
无非是一堆土,无非是一个盒子,谁又能躲得过
人也知道老了就没用了
牛会落泪,给人下跪
人将双膝埋在土里,给大地磕头,给天爷下跪
卖菜小女孩
那只南瓜几乎和她一样高
八岁,应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
担负起这个家,顶着
风雨,她对生活的理解,已高于生活本身
宁可站着死,她也不愿
让爷爷,为她操心,更不愿做累赘
这个世界,跪着生的人太多了
画唐卡的人
壁画落在墙上,绘画的人就把一生托付给一堵墙
经文要刻在心上
每一笔藏文都会告诉握笔人,
每一个细节都是佛的手指,量出来的
画在墙上出错,就是人心出了错
佛并不计较,作画的人若是不用心,犹如
在抹黑自己
落叶与落日
我常常与自己决斗
没有输赢。不像秋风扫落叶,黄的落下去
绿的站在枝头上,等着黄
“命运是一头母狮子”
我写下的诗句,我丝毫不会谦逊这太阳遗留下的光斑
灵魂在牦牛身上,从来都是雪山的高度
在藏北,一头牦牛就是一尊佛,
驮不动落日,就把自己交给大地,一枚落叶一样
普尔姆
一种药草,生长在高原上
藏人以此制作护肤膏,抵御高原紫外线
成药要加水熬制
像一个人浓缩的一生,夏天防晒,冬天防风
从石头缝中钻出来
草木向天,根须向地,草心向人
孤儿白玛卓嘎,遗孀白玛曲珍,贫寒次仁曲珍
三棵六十五岁的普尔姆,长在札达的石头中
天空因她们更加光明
古格王朝的秘方,涂在平凡人脸上,神的赏赐
凝望
跪乳的羔羊,才出生就知道
跪着。也不足以报答,母恩深重
母羊心慈,压着腰给羊羔子喂奶,刚生产过后
血还没来得及清理
面对如此场景,我看见身背罪孽的人
在母亲活着时从未献上双膝,母亲走后,年年把头磕在土里
算是一种忏悔,土地包容
收下敬献,山野辽阔,粮草丰足
碑
再疼都不会喊出来——
从一块石头中
取出一个人的一生,需要磨去棱角
把躺着的石头立起来
有人会把头磕下去,膝盖
触及野草的锋茅
咬一咬牙,再疼都不会喊出来——
母亲走后在我心上
放一块石头,不刻字
人间配不上
行走一生,该让她躺着,看一看天空
这人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能化解的
晴天下冰雹,五谷站着接收天罚,残躯仍旧能够
挂起棒子算是黄金的感恩辞
杜鹃生蛋在别的鸟窝,完全是充分利用了
身形像鹞的恫吓,小鸟孵出,义母完全不把它当仇人看
这人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是不能化解的
万物皆有慈悲心。那场雪打倒母亲,我反而更爱雪
一个人轻声哼唱,或大声呼喊
轻声哼唱的人,一句歌词也不会吐
像一只埙。更多时候
应该是一把箫,有事无事总会从鼻孔中,发出
闷哼声。并不是因着喜悦
母亲一声接一声地唱,我一遍一遍地听着
大声呼喊是四叔的专利
一句戏文也唱不清楚,从嗓子眼里
喷出来,像涌泉
但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悲伤
一个无忧虑的人
即便是天塌了,他也从来不会紧张
逼急了,石头也会叫
在人世的凿子下,疯狂地喊着,听不清楚——
绊脚石
它不应该是石头,它的确是石头
横亘在通往圣殿的十字路
多少人倒在这里,草籽从骨头里长出来,绿叶一片
它不应该是绿植,它的确是绿植,覆盖着的凸起,陷阱
走到这里,我选择了驻足
像面对一座至高的神的住所,看见发着微光的——
我不知道是否星辰的眼睛
而孤独地花开,从此遍地开着,形成一道屏障
阿尔的星空
鸦群飞过麦田
麦子捧着谁的信仰,星空浩渺
蓝色漩涡中
通往神殿的阶梯毫无规则
画出最亮星空的人
留下自画像,留下世人无法解开的迷局
星星穿过云彩
在人间寻找对应的眼眸,清澈,神秘
静物
把欲望、分别、爱、家庭
摆在桌子上。我的理解一直都是這样
必须盯着看下去
从生到死,直到最后化成
一缕空气轻飘飘的
远方远比一幅画看不见的背后
更远,如果看透了
重新面对桌子上的苹果、梨、桃子,硕大的石榴——
没有被诅咒的语言
连同一个人的思想与艺术,文字静静地放着光
落叶与抵达
仅仅是一次幻想,震撼的是一场雪
让这一切变成了现实
霜冻裹住落叶,像一个人抱住石头
生命有了更为沉重的记忆
在大风天,向着大地叩首不是容易的事
一次死亡的抵达,美丽才有了更为现实的意义
不由自己的命运不该成为道具
为一次盛大的凋零,所有走过的路,都是值得的
额头轻叩大地
雪花什么痕迹都不会留下——
十月
一想到青海,心一下子野了
雪花一样飘着。石头拥抱阳光,心就软了
再往前沙漠就是我的
江山,美人,诸神,光明诞生的源头
一滴水不说话,阳光也不说
滚烫的黄河水,草木读懂其中隐含的
人们读不懂的诗意
生命是一缕透过窗户的阳光坐在嫩芽上
向着天空的枯草——
手握尖矛,多少爱才能把一滴黄河水凝成一枚雪花
霜花也有骨头
短暂的一生,也有高光时刻
直接、热烈的拥抱
表达从不复杂,扑上去即是开始,也是结束
披上阳光如同飞蛾
扑向火,爱就是这样,明知道会死
依然不忍放下
执念。霜花也有骨头
站起来就要露出锋刃,倒下去
一定要听到碎裂声
在自由与尊严的搭配中,宁可站着死
一枚霜花,绝不会卧着生
耕者
幻想中的诗意,从来都不缺乏美
在坪坡川的田野上,躺下来闭上眼,会有云朵扑下身子
亲吻或抚摸,像久违的爱人
这不是什么秘密,留在我眼里的永恒也不是
当夕阳拉长影子,黑夜拒绝祈祷
迎雪
雪的背面会不会一定就是光明
我都不会承认
迎着落雪,需要很大的勇气、胆识及韬略
记忆中,只有父亲
迎雪而立是他一生的常态,雪之重
无法测算,脊梁不弯
会一遍遍漂染他的黑发,直到接近一场雪色
春天一来,雪承认输了
可他们都太渺小了,风一吹就人身倾仰
守旧是一只鸟的春天
没有暴动,没有抵抗,没有水火不相容的仇恨。
一只鸟守着破败的住所
如同守着春天
和春天补发的邀请函:花儿开了,你是否会来?
总是学不会接受
新生的一切,像一个抽象的符号
迷失在
百花通通打开胸膛的春天
清脆是新式发条
时光的波纹,最具琴弦的样子,弹一曲送别
砚
神并不知道,一块石头
能让清水变成墨,并不是砚台自身具有魔力
雪花铺在人间的诉状,洗不净
有些事,不管什么时候去做并不算太晚
比方说,用狼毫申冤
假若膝蓋中有风,而那些寒
必须要通过研磨,才能够把一截腿骨做成墨棒
棋
剩下的腿骨做成了棋子
神赐我木头以替,乌鸦带着黑哨兵巡游
麦田上空,人间的烟火
早已失信,我是天空摆在人间棋盘上的子
每一步都要遵循规则
没有谁可以逾越,蹚过河水
木头腿的膝盖榫卯处埋有瑕疵,终将是弃子
柴
不能让灶膛里的火焰熄灭
切记!那是一个家最后的明灯,一个人眼里的希望
不能让潮湿的空气接近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虽然断炊已经成为
事实,当黄昏驾临之际
有人会以肋骨烧水,做无米之炊
水里有没有金鱼游过,野草只管吐出熊熊烈火
阿修罗
不必穿过洞窟,不必脱离壁画
天道里不会有自由,地狱道也不会有自由
不必在乎容颜
做一株草,春来而发,秋到叶黄
冬天举起一把火
束缚,是透明的,束缚也是虚无的
当你从来不会在乎
位置也是虚无,不论以任何形式存在
隧道始终都是穿越的工具
非神,非魔,非人,无非是一种挑战,无非是一种抵达
掌灯的人
儿子,接住这盏灯。
你是光明,唯一的执掌者,执掌命运的灯盏
阳光也会迷惑人的双眼
一定要记住月光的好处
不是因为提醒,在无光时刻请记住了
灯在前,你在后
如果有人蹭光,记得告诉我
那或许是我一生从来未触及的目光
麻雀
又一次写到,一根不能再触碰的弦,独奏的悠扬
最容易让河流决堤
习惯了在土里刨食
习惯了与籽种相互依存,失锋的镰刀
让野草失去了节奏
没命地长,麻雀们没命地后退
我面前蹲着的这几只
成了唯一的风景
夕阳洒下来,我不敢惊动,村子仅存的火种
沉默的野花
像两个彼此熟知的老友
我不说
它也知道我的孤独,它不说,我也知道它的寂寞
大树挡住了阳光
迎着风
它悠闲摇摆的样子像一个老练沉稳的剑客
见多了江湖纷争
它明白这地埂并不是久存的牢靠之所
细雨落下来
它仍旧张开嘴巴,垂下头
毫不掩饰,吮吸着上天的馈赠
我吃过人间的粮食,却从未跪拜过一次,耕种五谷的人
我想要的冬天可能只是一座孤岛
没有名字。
如果有,一定是一场大雪,只有妈妈才配得上
——这纯净
雪线
我想
月光一定是属于我的,全部——
阳光变数不定
通通给你们,给需要解冻的人
花瓶不会有借口
我想要的冬天可能只是一座孤岛
表情是凝重
动向是水,拍打岸沿的声音
被困者拼命
突破瓶颈像是专门的金箍
幸好我没有船
幸好我只是光
幸好起伏的船只并不能动摇我,坚守阵地的决心
失聪者
村子被她养大的人遗弃了。
像一个人活着的四奶奶,听不见风
对她的耳语。
她们相依而坐,已无美景可观,我固执地相信她们
一定会相互触摸彼此的心语。
目光是浑浊了一些,山河是破碎了一些,月亮
像一个满溢的泉挂在她们眼里。
蹲在杏树下
鸟鸣在叶子中还没有唱完最后一曲
整树整树地往下落
一地哀嚎,我不敢捡拾清晨的遗梦
抬眼远望一道山,连着
一颗露珠,露珠的背后应该是朝霞
黎明轻轻托着一个村子
刚从睡梦中睁开的惺忪的眼睛
惊喜是一块石头
内心的说辞,手握生死的老人
让镰刀在石头上
走一遭,一轮弯月的寒光挂在苍穹
我小坐一会儿
微不足道的感叹号一样,蹲在一句话的结尾
如此重雪
一场我没有见过的雪
落了三夜两天
每一片雪花都有千斤重
盖住一个人的一生
雪下面的温暖,是仅有的温暖
五十七年的岁月
只有雪花读得懂
只有雪花知晓,雪下面有永不熄灭的火种
雪化了会长出春天
为这一丁点希望,我头顶重雪,身背重雪
【责任编辑 黄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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