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罗斯拉夫·塞弗尔特(Jaroslav Seifert, 1901-1986),二十世纪捷克著名诗人、1984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生于布拉格郊区的一个工人家庭,早年做过新闻记者,后来成为自由撰稿作家,二十年代初成为捷克著名先锋派文艺团体“旋覆花社”的创始人和主要成员,早期创作受达达主义和超现实主义的影响,并提倡过诗歌主义,后来逐渐形成自己的风格。二战期间,他的作品曾经被纳粹禁过,战后又被捷克国内的一些批评家批评为“主观主义”,直到1954年才开禁。“布拉格之春”时,他是捷克斯洛伐克作家协会主席,但其作品在压力下再次转入地下。他在1986年去世时,捷克斯洛伐克官方却为他举行了国葬。他著有好几十卷诗集,其诗集主要有《全是爱》(1923)、《无线电波》(1925)、《信鸽》(1929)、《裙兜里的苹果》(1933)、《维纳斯之手》(1936)、《别了,春天》(1937)、《把灯熄掉》(1938)、《鲍日娜·聶姆曹娃的扇子》 (1940)、《身披霞光》(1940)、《石桥》(1944)、《维克托尔卡之歌》(1950)、《母亲》(1954)和《少年与星星》(1956)、《岛上音乐会》(1965)、《哈雷彗星》(1967)、《铸钟》(1967)、《皮卡迪利的伞》(1978)、《避瘟柱》(1981)、《身为诗人》(1981)等,在整个东欧和西方均具有很大的影响。
塞弗尔特的诗作时间跨度长,内容丰富,反映了诸多重大历史事件,字里行间流露出诗人对自由和正义的向往,同时具有强烈的节奏感和音乐感。因此,在授予他诺贝尔文学奖时,诺贝尔评选委员会称赞“他的诗富于独创性、新鲜感和声色之乐,表现了人类不屈不挠的解放精神和多才多艺的自由形象”。
从查理桥①上看到的风景
雨早就停了。
在我寻求躲避一场暴雨的
摩拉维亚②的朝圣者教堂中
他们吟唱着一首圣母玛利亚之歌
那首歌阻止我离开。
我曾经常常听见它回家。
牧师在台阶上跪拜
又离开祭坛,
风琴啜泣又沉寂下来,
然而,那群朝圣者没有移动。
几分钟后,那些跪着的人才起身
歌唱着,
没有转过头去,
而是全部一起退向
敞开的大门。
我从未回到那里,再也
没有伫立在欧椴树的叶簇下,
那里,在蜜蜂的嗡嗡声下面,
白色的旗帜飘扬。
即使我仅仅在布拉格的
城墙外短暂地停留
我也怀念她。
日复一日,我感激地凝视
布拉格的城堡
凝视它的大教堂:
我不能忍心从这幅图画中
移开我的目光。
它属于我
而我也相信它无比神奇。
我至少确定了自己的命运。
每当薄暮在半透明的黑暗中
带着群星降临到
布拉格的窗口中
我就听见她那古老的嗓音
我就听见诗歌。
没有那个嗓音,我就会沉寂得
一如那种被称为
几维③的鸟。
有些日子,那座城堡
及其大教堂
宏伟得令人感伤,
它们似乎是用
从月亮上带来的
阴暗岩石建成的。
尽管在瞬间之后,布拉格的塔楼
就再一次被覆盖在光芒
和玫瑰
还有那编织成
爱情的美好错觉中。
我那沿街而行的微不足道的脚步
我那玫瑰红的历险
还有爱情和其余一切
都被掩埋在光芒的灰烬下面
因为时间燃尽了。
距离皇家路几步之遥
曾经有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里,头发蓬乱的妓女
出现在傍晚的行人面前,
把毫无经验的少年
诱入她们死去的子宫,
就像我那时一样。
如今那里的一切都沉寂了。
只有电视天线
时常出没于屋脊。
然而,我无论何时踏上
查理桥的人行道
我都会想起朝圣者教堂中的
那些朝圣者。
走在这座桥上
多么快乐!
即使这幅图画常常被
我自己的泪水擦亮。
——————
①布拉格地标性建筑,横跨在伏尔塔瓦河上,始建于1357年。
②捷克和斯洛伐克中部一地区。
③新西兰国鸟。
布拉格
在笨重的花坛覆盖物上面
有一株长着皇家颅骨的哥特式仙人掌
在忧郁的风琴腹腔里
在一串串铁皮簧管里,
古老的旋律在腐朽。
炮弹就像战争的种子
被风撒落。
夜晚高耸在万物上面
穿过圆顶常青的黄杨树
愚蠢的皇帝踮起脚尖离开
进入他的蒸馏釜的魔幻花园
穿过玫瑰红的傍晚平静的空气
大声响起玻璃叶簇的丁当声
仿佛被炼金术士的手指触动
仿佛被风触动。
.
因为对宇宙的恐怖
望远镜变瞎了
宇航员幻想的眼睛
被死亡吸出来。
当月亮在云层中下蛋,
新星偶像鸟儿狂热地孵化
那些鸟从更黑的地带迁徙
唱着人类的命运之歌——
但并没有
能够理解它们的人。
倾听那沉默的炫耀,
在那就像陈旧的尸布露出线头的地毯上
我们走向无形的未来
而尘埃陛下
轻轻落座在被弃的王位上。
手腕上的花环
在基督圣体节①,我也
常常吸入氤氲的焚香
把春天的鲜花编成的花环
戴在我的手腕上。
我也常常虔誠地抬头
凝视天空,倾听钟声。
我想那就够了
但那还不够。
我的窗下,一个转瞬即逝的春天
多么频繁地用脚跟
突然搅起一阵花朵,
很久以前我就意识到了
一朵芳香的花
和一个赤裸四射的女人躯体
是两样东西
在这片苦难的大地上
比别的一切都要美丽。
花朵和花朵,
两朵彼此多么靠近的花。
但生活匆匆逃离我
就像水穿过我的手指,
甚至在我设法
解渴之前就逃离了……
那些春花编成的花环在哪里呢!
今天,当我听见
死刑室的门的吱嘎声,
除了太近似虚无的东西
我不曾留下要去相信的东西,
血液就像被判决者的鼓
在我的血管中剧跳,
留下的一切都是陈规
所有希望都毫无价值
就像长满疥癣的死狗的
旧衣领,
我在夜里睡得很糟。
那就是我怎样听见
有人轻拍
我那半闭的窗户的方式。
那只是在春天开花的
一根树枝,
那我日复一日
吃力地拖拽自己的
两根树枝
并没一劳永逸地让自己
变成一对翅膀。
——————
①又称“基督圣体瞻礼”,天主教规定恭敬“耶稣圣体”的节日。
指纹
即使靠强行手段,我也会使夜晚放弃
愉快的梦幻。
唉,那多半徒劳。
然而生活最终让我们
迎着时间的潮流归来。
并非没有眩晕,而是微微有些后悔
和悲伤的泪水,
一直回归到
我们的记忆抵达之处。
然而,回想具有女人的皮肤。
当你用舌尖品尝它们
它们就有甜味
和令人激动的芬芳。
那又怎么样呢!
在克拉姆-葛拉斯宫①的正面
瓦克拉夫·帕奇纳所作的伏尔塔瓦河雕塑
从大罐子中倾倒出
一股交织着
群星的水流。
她早就用她那造型的裸体
来迷惑我的眼睛。
他们在她的躯体上
糊涂地迷失了很久,
不知道把目光先落到何处。
在她那令人快乐的面庞上
或者在她幽谷百合的乳房的
处女般的魅力上——
在世界各地,她的乳房
如此频繁地成为
所有女性形态之美的王冠。
那时我肯定有十四岁,
或许年轻一岁,
入迷地站在那里
仿佛在等待
她对我抬起眼睛
微笑。
我认为没有人
观看的一刻
我就设法从水池边
用手掌紧紧抓着她的腿。
那雕塑高得让我无法触及。
它粗糙,用沙石制成,
冷冰冰。
天上依然下着轻雪。
但一片欲望的热浪
就像触电
穿过我的血液而汹涌。
但如果爱情不止是
纯粹去触摸的东西,
那这就是那种东西,
有时,一滴露水就足以
从一片花瓣上突然
涓涓流到你的手上。
你的头突然转动
仿佛你干渴的唇大口地喝下了
某种沉重的酒。
附近,在克莱门蒂努姆②的门口
站着一个警察。
当风吹皱他头上的
鸡毛
他四处环视。
他本可以轻易地逮捕我。
无疑我把指纹留在了
那位少女的小腿肚上。
也许我触犯了
社会公德,
我不知道!
我对法律一无所知。
然而我终究被判处
终身惩罚。
如果爱情是迷宫
布满闪烁的镜子,
那这就是那种东西,
我越过了它的门槛
迈步进入。
从镜子迷人的闪烁中
我不曾发现那通往
这个日子的出路。
——————
①捷克布拉格老城的一座巴洛克风格的贵族府邸。
②布拉格的历史建筑群,为捷克共和国国家图书馆的所在地。
烛台
天知道母亲从克拉卢皮①
带来的那个烛台发生了什么。
它是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
炮弹壳制成的
很多年来,它都伫立在我们的橱柜顶上。
无论什么时候家里用完了石蜡
我们都会把一根蜡烛插在那烛台上:
它随着一片煤烟般的火苗而燃烧。
我凭借那微弱的烛光
写下了最初的诗。
当家人上床睡觉的时候
我就在它燃烧之际阅读
关于爱情的长篇小说。
它那颤抖的火苗
变成我无法逃避的鬼火
把我从功课中诱惑出来,
至少在我的梦中,
把我诱入那爱情迅速而短暂的
布拉格发霉的小街。
但我害怕。
它们比靠近其源头的
伊泽拉河②暗藏危险的沼泽
更神秘,
在那里,甚至勇敢的骑手也会
连同马一起淹死。
无论什么时候母亲用丝绒垫
擦亮那烛台
我都感觉她似乎发出喟然长叹。
我没问她为什么。
后来我猜测那个原因。
让战争不再发生。
然而战争来临!
——————
①捷克城镇。
②捷克河流。
再也不要
一千座房屋化为废墟,
空投炸弹几乎摧毁了一千座
房屋,
不,我并没亲自去数点。
我吃力地穿过瓦砾堆
环绕着弹坑而行。
它们恐怖得就像通向
烈火地狱的张着口的大门。
他们迅速清理了瓦砾
但在三天前
他们闯进斯维玛街上的
一座小房子,
赫恩西尔先生的房子。
那家人死光了。
只有公鸡,使徒彼得①
不曾酷爱过的
那只斗鸡,
独自拯救了自己。
它在死尸上面
爬上一堆瓦砾。
它四下环顾这灾难的一幕
展开翅膀
从金色的羽毛上
抖掉厚厚的灰尘。
我对自己轻轻重述
我在克拉卢皮的人们脸上
发现用悲伤的字母
和痛苦的字母写下的东西。
我高声尖叫
到死亡的沉默之中,
那聲音高得让战争也会听到:
再也不要,战争!
那只公鸡用珠子般的
黑眼睛看着我
迸发出可怕的笑声。
它嘲笑我
也嘲笑我那毫无意义的尖叫。
况且,它是一只鸟
和飞机的立场相同。
这杂种!
——————
①耶稣十二门徒之一。
转播塔
给弗拉基米尔·尤斯蒂
秋天在这里,在葡萄园的露台上
一只孤独的蝴蝶,
在沉甸甸的葡萄中间翻飞,还在寻找
一朵孤独的花。
我不知道别处,但在这里
所有的诗人都热爱葡萄藤。
我年轻得愚蠢
有时,我会在外面待得很晚。
我会在老城的窄街上
溜达一会儿。
当妓女们沿着墙
相互尖叫之际
我就会悄声低语
朗诵爱情诗,
在我看来,我好像飘浮
在一个闪亮的星系里
熟悉的星座的群星当中。
从我们无忧无虑的生活中
夜晚像枯萎的玫瑰花瓣
衰落下去,
穿过往昔的黑暗之门而飘落,
从那里,除了透明的回忆
别的一切都不曾归来。
于是我相信那永远欢乐的诗歌
像守护天使守护着我
和我一起赤着脚蹒跚,穿过尘埃
和泥淖。
于是我本该跪下来,
跪在我的位置
所在的地面上。
尽管它日日夜夜守护我,
却也没有什么要守护的东西。
有时,我会在春天翻越
佩托因山而步行回家。
公园彻夜开放
我会到处遇到情侣。
那是在春天的一个早晨
我疲倦了
在一棵芳香的乔木下
坐在露水打湿的长椅上。
我的眼前,有我多么热爱的画面:
在拂晓时分开始潮湿的
聚集的雾霭的帘幕后面,
是大教堂和城堡。
城堡依然在熟睡。
我把脑袋搁放在手臂上
朝一棵离我不远的
开花的树凝视。
玫瑰尚未开放
夜莺也没有听众。
然而就在那时
我一直在脑海里
反复思考的某些诗句迸发了出来。
第一行轻声说话
接下来的一行
继续歌唱,
然后第三行和第四行
被一只闪烁的韵律的
优雅的夹子联系在一起。
我的爱人,那是一支给你的歌:
它比你脖子上绕了三圈的
珍珠项链还要美。
在早晨,为了你耐心的爱
我打算把它作为一件小礼物
放在你的衣摆中。
当这首诗完成
我就迅速站起来
沿着壁垒,在野蔷薇
和围绕那注视
我的窗户的
转播塔花园的
铁丝网中间
匆匆回家。
我迅速坐在桌前
拿起钢笔。
可是老天,
就在那时,我连一个句子
也想不起来!
那个魔幻的早晨的诗句——
我依然在寻找它们。
我已经久久地习惯于
我已经久久地习惯于
到处听见
来自卡门的花之歌,
风把雪花扔进我的眼里
因此我才看不见
是什么紧靠在我的前面。
圣诞节,我在桌边
多放了三把椅子。
一把给我死去的父亲,
一把给我的母亲,
第三把给我今年
死于车祸的妹妹。
有时,我在这一生中
爱过的人也来拜访我。
她们好奇。
当我切开苹果
她们就掠过我的肩头而窥视。
在这一年,对于回忆的泪水
这总是珍贵的时刻。
然而就在这五月初
我们不会
让屋顶上的警报啜泣恸哭。
我们将悄悄地独自哭泣。
然而,我能在它们面前放上什么呢,
我能对我的幽灵们奉献什么呢?
这里是这个国家的面包
和它那粗糙的酒。
这里是一碗来自
遥远的印度的腰果,
它们的味道美妙得
就像幼稚的初吻。
也许这些话
会让母亲微笑。
然而我不清楚。
她曾经常常独自在嘴唇上露出微笑,
她的目光永远悲伤。
当她哭泣
她的泪水就流向内心。
失乐园
老犹太公墓①
是灰白的石头组成的巨大花束
时间踩踏在上面。
我在坟墓间飘移,
想起我的母亲。
她曾经常常读《圣经》。
两栏纵列的字母
在她的眼前涌出
就像血液涌出傷口。
灯盏在风中摇曳,冒烟
母亲戴上眼镜。
她间或不得不把它吹灭
用发夹把那炽热的
灯芯拉直。
然而,当她闭上困倦的眼睛
她就梦见上帝
用武装的小天使
镇守之前的那个乐园。
她常常睡着,那本《圣经》
从衣摆上滑落下来。
当我在《旧约》中
发现那些关于爱情的
令人陶醉的诗句
并热切地搜寻关于乱伦的
章节时,我还年轻。
于是,我尚不怀疑
有多少温柔隐藏在《旧约》的
女人名字中。
亚大②是饰物,俄珥巴
是红色雌鹿,
拿玛是美好
尼可耳是小溪。
亚比该是愉快的喷泉。
然而,要是在他们拖走犹太人
即使是哭泣的孩子也不放过时,
我想起我多么无助地观看,
我依然恐惧地颤栗
一丝寒意渗透我的背脊骨。
耶米玛是鸽子,他玛
是棕榈树。
得撒是优美
悉帕是露珠。
我的天,这多么美啊。
我们生活在地狱
然而没有人敢打落
谋杀者手中的武器。
我们的内心中仿佛没有
人性的火花!
耶可利雅这个名字的意思是
上帝强劲有力。
然而她们皱眉的上帝
越过铁丝网凝视
没有移动一根手指——
大利拉是精美,拉结
是母羊,
底波拉是蜜蜂
以斯贴是明亮的星星。
当六月的傍晚带着芳香
歇息在窗口上,
我剛从公墓回来。
然而从沉默的远方,时不时传来
未来战争的雷霆。
时间无不谋杀。
我几乎忘记了:
罗大是玫瑰。
也许这朵花就是那个存在过的乐园
留给大地上的我们的
唯一东西。
——————
①在捷克布拉格,欧洲最大的犹太人公墓之一。
②由此以下提到的名字,均为《圣经》中女性的名字。
与天使搏斗
上帝知道谁第一个
与那个阴暗的影子搏斗
还说到死者
就像活着的阴影
在我们当中到处迷失。
然而,那些阴影真在这里——
你不能错过他们。
历年来,我把一群无数的阴影
聚集在周围。
但是,那置身于全都迷失的
他们当中的是我。
他们幽暗
当傍晚逼近
我又孤独的时候
他们的缄默
就与我的缄默合拍。
当我写得不正确
他们就时常对我掣肘,
吹走那痛苦的
邪恶念头。
他们当中的一些人
如此暗淡又模糊
因此我看不见远方的他们。
无论怎样,其中一个阴影也呈玫瑰红
哭泣。
在每个人的生活中
有一个时刻来临
那时万物都在他眼前突然发黑
他热情地渴望在手中握着
一颗微笑的头颅。
他的心需要
系在另一颗心上,
即使被深深地缝缀,
同时他的嘴唇只不过渴望
子夜的渡鸦在未经邀请
就飞进去拜访一位忧郁的诗人时
落在帕拉斯·雅典娜①
身上的那些地点着陆。
它被称为爱情。
正确,
也许它就是那样!
然而,就像在天鹅的例子中
它只是难得持久,
更莫说极度孤独。
爱情就像你手中的那副牌
常常相互交替出现。
有时,它只是一种愉快的颤动,
更频繁的长久而严酷的痛苦。
在别的时候完全是叹息和泪水。
有时甚至是厌烦。
那是最悲伤的一种。
过去有些时候,我看见一个玫瑰红的阴影。
它伫立在一座面对布拉格
火车站的房子入口,
永远被裹在烟雾中。
我们曾经常常坐在那里的窗前。
我握着她娇嫩的手
谈到爱情。
我擅长于此!
她早就死了。
红色的灯沿着铁轨
眨眼。
一旦风稍稍升起
它就吹走那灰白的面纱
铁轨就像某种怪物般的
钢琴弦,闪闪烁烁。
当它们从肮脏的站台
把人们可怜的渴望
带到所有可能的目的地
你时不时也能听见汽笛声
和引擎的喘息。
有时,它们也把死者
带回到他们的家
和他们的公墓。
当一针针线缝撕裂
卫兵砰然关上
最后一节车厢的门,
现在我就知道从手撕扯手
从唇撕扯唇
为什么疼痛。
爱情就是与天使永恒的搏斗。
从黎明到夜晚。
毫不留情。
对手通常更为强大。
但是,哀痛
那不曾意识到
他的天使没有翅膀
而且不会保佑的人吧。
——————
①即希腊神话中的智慧女神雅典娜。
圣乔治教堂①
如果在圣乔治的白色教堂中
火焰爆发,
上帝会禁止,
它的墙壁会在火后变成玫瑰色。
也许甚至是它的孪生双塔:亚当和夏娃。
夏娃是那座更纤细的塔,通常就像女人那样,
尽管这只是它们性别的微不足道的光荣。
那火焰的热量会让石灰石脸红。
正如年青少女
在初吻后那样。
——————
①布拉格著名教堂之一。
【责任编辑 黄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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