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博格·巴赫曼(Ingeborg Bachman, 1926—1973),奥地利著名女诗人、作家,生于奥地利南部城市克拉根福,二战期间在克恩滕州长大,先后在格拉茨、因斯布鲁克等地上大学,1950年获得维也纳大学哲学博士学位,1952年正式开始文学生涯,与先锋文学团体“四七社”的成员过从甚密。她先后出版过两部诗集:《抵押的时间》(1953)和《召唤大熊星》(1956),前者多感叹时间的流逝,后者则集中于幻想和神话。此外,她还留下了大量未结集出版的诗作。她曾在哈佛大学和法兰克福大学任教,其中尤以1959—1960年间在法兰克福大学开办系列文学讲座闻名。此后,她又转向小说创作,出版了短篇小说集《第三十年》(1961)、《通往湖泊的三条路》(1972)和长篇小说《玛琳娜》(1971),还留下了两部未完成的长篇小说手稿,去世后作为片段发表。她还创作过一些广播剧,其中最著名的是《曼哈顿善良的上帝》(1958)。同时,她的书信、散文也很有影响。她先后获得过“四七社文学奖”“奥地利国家勋章”和“格奥尔格·毕希纳奖”等。1974年,她在意大利罗马寓所中因火灾去世,年仅47岁。为了纪念她,1977年开始,奥地利相关机构专门设立了一年一度颁发的“英格博格·巴赫曼獎”。
巴赫曼是20世纪中期奥地利最著名的诗人之一,生前和去世后都受到了较大的关注。她的诗歌中既有二战的景象,也有对人与人之间的边界和战后风景中语言潜力的探索,还有对个人内心生活与思想的种种体现,但无论是在早期的抒情性还是晚期的幻想性中,她都以女性独特的视角展现出中欧文化背景下的想象力,在20世纪德语诗坛上拥有一席之地。
如今旅程正在结束,
风正在失去心。
它正在落入你的手,
一坐摇晃的纸牌屋。
纸牌以图画为背景
陈列着整个世界。
你把所有影像堆叠起来
跟词语搓洗在一起。
这场游戏多么深奥
它再次开始!
留住吧,你抽出的那张牌
是你将赢得的唯一世界。
在葡萄之光中的葡萄藤下
你最后的那张脸成熟了
夜晚必须转动一片新叶。
当在果皮崩裂
太阳从果肉中压迫
夜晚必须转动一片新叶。
因为你最初的那张脸
如今是渐渐隐退的光容纳的幻影
夜晚必须转动一片新叶。
在葡萄串里面的葡萄藤下
谵妄给你打上它的密码的烙印——
夜晚必须转动一片新叶?
在异域的天空下
影子玫瑰
影子
在异域的大地上
在玫瑰和影子之间
在异域的水中
我的影子
我周围的夜晚如此深沉,
孤独,充满恐惧。
颤抖的墙压迫我
面包中涌出泪水。
房子里面寒冷凛冽。
没有生火,到处都没有光。
我的嘴里呵出气息
所有的希望都变成绝望。
各处的街道都打着大呵欠
继续向我呼唤。
然而充满悲伤,我多么疲倦……
我周围的夜晚如此深沉。
一个个日子
向这一年的眉头致敬:
这一年命令日子撤退。
日子对世纪无话可说。
日子仅仅收集东西
将其写下。
这些东西进入一本大书——
一年就写满其中的一页。
我在一座城市诞生,
却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在一座城市长大,
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有一天我离开这座城市,
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有一天我回到这座城市,
于是就知道了那意味着什么。
城市,你这个窄街和石头的畸形怪物,
城市,人群和人们一致挤压,
城市,奔涌、猛推和追逐,
城市,挤满汽笛、汽车与火车,
城市,挤满持续受苦的苍白的脸,
城市,你的街灯在夜里闪烁,
城市,对于元素没有空间,
城市,一棵树在水泥中疲倦地喘气。
城市,我绝不可能容忍,
城市,我将始终憎恨。
夜晚露出脸悲伤的一面。
阴影中,我歌唱
光芒每天都从我这里偷走的那个词语。
我歌唱
不会沉默,
一声霹雳落在某处,
让我降落在神庙底部,
如今血和生命暗淡了。
我像不守法纪的歌唱一样歌唱!
在鹅卵石和石头之上!
缰绳早已丢失。
骑手们驰骋的音符让我怨恨
就像仆人打扰主人。
摆脱镣铐的音符传递
自由
而最大胆的思想
也从不曾那样干过。
夜晚之脸悲伤的一面
回响着炮火与狩猎。
我骤然歌唱。
我跃上那在神庙前
让一个人惊呆得沉默
又永远举行仪式的大理石梯。
我歌唱
还无法沉默。
我僵直到我那充满歌的喉咙
依然歌唱
到如今光芒偷走了的那个词语。
在玫瑰的风暴中,无论我们在哪里转动
蒺藜都照亮夜晚,上千片树叶的
雷霆,曾经在灌木丛中如此安静,
而今在我们的脚跟隆隆轰鸣。
无论玫瑰之火在哪里被扑灭,
雨水都把我们冲进河里。哦,遥远的夜!
然而,一片曾经触及我们的树叶,在波浪上
跟随我们前往大海。
不再宣战,
而战争持续不断。丑陋
变成了每一天。英雄
回避战斗,弱者
上了前线。
日子的制服是耐心,
勋章是心灵之上
希望的可怜的星星。
当再也没什么发生,
当炮火渐渐沉寂,
当敌人变得无形
和永远军备的阴影
遮住天空
就被授勛。
因为放弃旗帜,
因为在朋友面前露出勇气,
因为泄露可耻的秘密
和漠视
每一道命令
而被授勋。
我像俄尔甫斯①一样
用生命的琴弦弹奏死亡,
面对大地之美
和你统治天空的眼睛,
我只能说到黑暗。
别忘了,那个早晨
露水依然打湿
你的营地,一支康乃馨
睡在你的心上,
你也看见那条黑暗的河
迅速流过。
沉默的琴弦
在血液的波涛上绷紧,
我抓住你跳动的心。
你的卷发变成了
夜晚阴影的头发,
黑暗的黑色雪花
飘落在你的脸上。
我并不属于你。
如今我们俩都在悲悼。
但我像俄尔甫斯一样
了解生命在死亡那边,
在你永远闭上的眼睛的
那种加深的蓝色那边。
——————
①希腊神话中的色雷斯诗人和歌手,曾深入冥府救妻,但最终功亏一篑。
更艰难的日子正在来临。
抵押的时间,
随时可以废止,
在地平线上形成。
很快你就必须系紧鞋带
把猎犬逐回沼泽农庄。
因为鱼的内脏
已然在风中冷却下来。
羽扇豆的光芒幽幽燃烧,
你的目光在雾霭中摸索:
抵押的时间,
随时可以废止,
在地平线上形成。
在那里,你的爱人陷入沙子;
沙子上涨到她那飘扬的头发,
沙子打断她的话,
沙子命令她沉没,
沙子发现她并非不朽
还愿意在每次拥抱后
离开你。
别环顾四周。
系紧你的鞋带。
把猎犬逐回去。
把鱼扔进大海。
吹灭羽扇豆!
更艰难的日子正在来临。
太阳走出那尸体般温暖的天空门厅,
我们意识到,那上面
没有神仙,只有阵亡者。
光芒并不在意腐朽。我们的神性,
历史,为我们预订了一座坟墓
从中不会有复活发生。
风收紧那横跨桥梁的彩带。
天空沿着横梁
碾磨它最深的蓝。
这边或那边,我们的影子
在光芒中交换位置。
米拉波桥①……滑铁卢桥②……
这些名字怎能忍受
承载无名的东西?
受那些信念无法承载的
迷失者所感动,
河流的鼓声醒来。
所有的桥都孤独,
对于它们,名誉就像对我们
一样危险,不过我们认为
我们感觉到群星踩踏在
我们的肩上。
然而,在我们短暂的斜坡上
并无梦幻拱起。
最好沿着河岸而行,
从一条跨越到另一条河岸,
整天期待那个被挑选的人
前来剪彩。
因为他剪彩的时候,他会抓住裹在浓雾中的
太阳的剪刀;如果光芒让他睁不开眼,
他就会在跌倒之际被雾霭吞没。
——————
①法国巴黎的一座跨越塞纳河的著名桥梁。
②英国伦敦的一座跨越泰晤士河的著名桥梁。
如今,风在前面铺展轨道;
我们将在缓慢的火车上前行
居住在这些岛屿上,
相对信任的信任。
我把开启我职位的钥匙
交到我最老的朋友手上。因为我待得较少
友人就会管理我幽暗的房子,
延长我画在
分类账簿上的栏目。
你,穿着狂热得发白的法衣,
聚集流放者,从
仙人掌的肉中扯出一根刺
——我们对之温顺鞠躬的
无能的预兆。
我们知道
我们仍将是这片大陆的囚徒,
仍将是它古老的冒犯的受害者。
真理的潮汐
不会减少。
即使那朦胧不清的颅骨
沉睡在岩石中
利爪悬挂在利爪中,
在黑暗石头里,圣伤①
也愈合在火山的紫罗兰中。
由于光芒的大风暴,
没有人抵达过生者。
因此当大海淹过我们
我采集盐
并回来
放在门槛上
走进房子。
我们跟雨分享面包;
面包,一种债务和一座房子。
——————
①据信出现在某些圣徒身上,与耶稣身上钉子留下的伤痕相似的瘢痕。
大熊星,毛发蓬松的夜,下来吧,
皮毛为云的野兽,长着古老的眼睛,
星星的眼睛,
你的脚爪突破密丛,
那闪烁的利爪,
星星的利爪,
我们警惕地守护我们的羊群,
被符咒迷住,疑惑
你那疲倦的侧腹和锋利
而半裸露的獠牙,
老熊。
你的世界:一枚松果。
你:松果的鳞片。
我轻轻推动它们,把它们
从最初的松树滚动到
最后的松树,
嗅闻它们,舔舐一两次,
用脚爪拍打它们。
害怕或不怕,
就把你的硬币扔进募捐篮,对
那个盲人说一句好话
因此他才会紧紧勒住那头熊的皮带。
把羊羔调得美味。
因为这头熊也许会
挣脱出来,不再有威脅,
追逐所有球果,那些从松树上
落下的球果,那些硕大、生翅、
从乐园猛掷下来的球果。
无论发生什么:这毁灭的世界
都沉陷回暮色中,
森林准备好了催眠剂,
从看守人放弃的塔楼上,
猫头鹰的眼睛宁静而持续俯视。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知道你的时间,
我的鸟,你戴着面纱
穿过雾霭朝我飞来。
我们穿过乌合之众栖居的烟霾凝视。
你服从我的手势,旋动你的
羽衣和绒毛,猛然飞离。
我冰灰色的肩头伴侣,我的武器,
装饰着一片羽毛,我唯一的武器!
我唯一的饰物:你的面纱和羽毛。
尽管枞树下针叶的舞蹈
烤焦我的皮肤。
尽管高及臀部的灌木
用芳香的叶片诱惑我,
当我的卷发像蛇信子迅速闪忽,
摇摆,渴望潮湿,
遥远的星尘也依然
落到我的头发上。
当我戴着烟雾的冠冕,
重新回归意识,
我的鸟,我夜间的同谋,
当我在夜里着火燃烧,
黑暗的树丛就开始噼啪作响,
我从我的肢体上击发出火花。
当我保持原样,着火燃烧,
受到火焰热爱,
直到树脂从树干中渗出,
滴落到伤口上,把温暖的
泥土纺织成线,
(尽管你在夜里夺走我的心,
我的信仰之鸟,我的信念之鸟!),
那座瞭望塔移动到光芒中,
你极度平静地
飞落到那里——
无论发生什么。
夜幕降临之后
我走进牧草地,
嗅出草甸上的伤痕
和还没升起的风。
爱情不再放牧,
钟声渐渐隐退
麦束干枯,参差不齐。
领头羊把一只头角
执拗地插进泥土,
猛然撞进黑暗。
我把它从泥土中拔出
竭尽全力
朝天空举起。
为了用音乐
充满这片大地,
我吹响那只号角,
在升起的风中,毅然
生活在每一个真实起源的
摇摆的草丛间!
漫长的是夜晚,
对于那不能死去的人
漫长,漫长的是
感受他在街灯下
移动的裸眼,他的眼睛
因为沉醉于烈酒气息而失明,他的
指甲下面湿润的肉体气味
并不会止痛。哦,上帝,
漫长的是夜晚。
我的头发不会变得花白
因为我从机器的子宫爬出来,
红玫把焦油涂抹在我的额头
和头发上,有人扼死了
她的妹妹白雪。但我,
印第安首领,穿过一百万个
灵魂的城市前进,我的脚
让一片皮革的天空落在疾奔的灵魂蜈蚣
上面,一百万根和睦烟斗①冷却下来
悬挂在那上面。我时常想要的
是天使的宁静
和充满了我的朋友
虚弱无力的哭喊的
狩猎场。
年轻天使展开腿和翅膀,
像高大的灯芯草
耸立在我之上,动物粪便和雏菊之上
带着一个秘密的平方根
进入高耸的夜晚,每时每刻
靠在我的窗上呼吸的死亡传奇。
给我大戟草的乳汁,把
古人的笑语灌进我的
喉咙,就像睡眠之际
我被大部头的巨著绊倒
在耻辱的梦中
我不值得拥有知识,
不值得转动那边缘
就是一条条毒蛇的流苏。
我们的母亲也梦见了
她们男人的未来,
想象他们是强有力的
革命者,孤独,
然而在花园中祈祷之后
会在燃烧的灌木丛上俯身,
跟她们所爱的咿呀学语的孩子
手牵着手。我悲伤的父亲,
那时你为何如此沉默,
始终不想得更远一些呢?
迷失在燃烧的喷泉中,
在紧靠着一尊不会开火的
大炮的夜里,漫长得可恶的
是夜晚,就像在患黄疸病的
月亮的废墟下面,它那胆汁的光,
一辆装饰着历史的雪橇
在我上面疾驰而过(我无法阻止),
沿着那权力之梦
留下的小径而疾驰。
并不是说我在沉睡:我醒着,
寻找冰骨架之间的路径,
我回家,胳膊和腿上
缠绕着常春藤,用残阳
涂白那片废墟。
我观察神圣的日子,
唯有在受到保佑的时候
我才会掰开面包。
在一个傲慢的时代
我们必须从一种光芒奔向
另一种光芒,从一片土地奔向
另一片土地,彩虹下,
我們心中的罗经点
和作为半径的夜晚。
视野开阔。从山上
看得见湖泊,从海洋中
看得见山,在云朵的钟楼上
那独一无二的世界之钟
在摇荡。我被禁止
去了解谁的世界。
这发生在一个星期五
——我为我的生活而斋戒,
空气中渗出柠檬汁,
一根鱼骨卡在我的牙龈中——
然后,我从剖开的鱼里
取出一枚我诞生时
就被扔掉的戒指,掉进
夜晚的河流,沉没。
我把它扔回了夜晚。
哦,但愿我不怕死亡!
如果我有那句话
(我就不会把它放错地方),
如果我的心中没有蓟草
(我就会扑灭太阳),
如果我的嘴里没有贪婪
(我就不会喝下野性的水),
如果我没有睁开眼睑
(我就不会看见那根绳子)。
他们正在拖走天空?
如果地球不曾转动
我就会久久地静静躺着,
我就会久久地躺在
夜晚想要我躺下的地方,
然后夜晚张大鼻孔
抬起蹄子
再度狠狠一踹,
始终猛踹我,
始终是夜晚。
从来没有白昼。
——————
①美洲土著为了和平而请人抽的烟斗。
潮湿的旗帜挂在众多桅杆上,
没有哪个国家飘扬过的色彩;
它们在昏暗的星星下面,一轮歇息在
瞭望台上的绿月亮下面,继续飘动。
探险家曾经穿越的水世界!
波浪擦掉他们航行过的每条路线,
就像在高空,光芒从新的飞行航线的
网格网络中涓涓淌下,置于空气上。
水面下,水波翻阅《圣经》,
指南针径直地指向夜晚。
黄金依然可以从我们的梦中过滤出来,
同时我们的遗产依然存在于大海下面。
没有土地,没有哪片土地无人践踏!
海员破烂的网漂浮,代替了
那些探险家,他们大笑,肆无忌惮,
落入一场水一般死去的拥抱。
我的眉头潮湿
就像四月的星星。
雨如此轻盈地
飘落
因此我不再脸红。
冬天的火焰
闪忽,仿佛扫过沙漠,
我自己疲倦得
无法追随。
一种狂热抵达我的床,
那是黎明!
哦,但愿我能感受狂热
和夏天的温暖滚过我的唇!
断裂的链条
从手中融化。
我从冬天的土地上获释
就像别的一切,
就像那打湿眉头的
四月的星星……
我像积雪悬挂在春季
山谷中的枝头,
我像冰冷的符咒飘浮在风上,
让湿气落在花朵上
像那些花朵
腐爛在里面的一滴水
仿佛陷入了沼泽。
我是持续不断的死亡念头。
因为我无法稳步行走,我就在
牢固的建筑上穿过每一片天空飞翔
撞倒圆柱,暗中挖墙脚。
由于我在夜里无法入睡,我就用
大海遥远的咆哮来警告别人。
我穿过瀑布口
让隆隆的大石头从山上摇摇欲坠。
我是对世界极度恐惧的孩子,
悬浮在安宁和欢乐里面
就像白昼流逝之际的钟鸣
也像成熟的牧草地上的大镰刀。
我是持续不断的死亡念头。
每天夜里我都梦见它。
今夜我梦见它。
在我的手上,我看见某种东西,短线,
断开,凌乱不堪,我看见一次、
两次死亡,三次死亡,死去的
一切
到了早晨,我把湿布
压在那个地点。我开窗,
那也事关那个地点。
我准备喝茶,那也
事关那个地点。一切
都联系着这种割裂,我
醒着的时候这样看见:
我想像一件旧衣裙崩溃,
想关节脆弱,
想萎缩,像苹果一样萎缩,想成为
古老灰白的小石头,有一天弯腰
躺在一条根下面,嘲笑
所有的死亡,并不猛烈地断气,
因此我才几乎不会注意到我在哪里开始
终止,我在哪里终止,然后适应。
在致命的危险中
没有避雷针,
没有紧急刹车,
没有逃生通道,
没有灯塔信号。
每天夜里都有漫长而缓慢的咀嚼,
一个吞咽的幽灵,
跟20粒耐波他①药丸的战斗
就足够了。
这是给来临的
一天的供应,
仅此
而已。
面部肌肉发挥作用
直到液体在上面闭着的眼里
慢慢渗出,然后是尿液,
然后解除痛苦,叹息
那仅仅意味着清晨5点,
也意味着
在具有咸味的枕头之上
一只手伸出来说
睡吧,睡吧,
仅仅睡吧。
——————
①即戊巴比妥钠,一种神经类药物,功效和安眠药相仿。
在几乎无光的土地上
他展开画布,绘画
那通往天空的路径。
他知道:
这一切依赖于光的角度。
他几乎没有想过自己
也不曾把透视远景赋予自己。
——————
①英国著名风景画家(1775-1851)。
沉甸甸的蔷薇从墙上默默落下
地板和泥土透过地毯闪耀。
光芒之心在灯盏中破碎。
黑暗。台阶。
死亡来敲门之际,门闩猛地插上。
这场洪水之后
我想看到那只鸽子,
只想看到那只鸽子,
再次得救。
如果它没飞出去,
如果它在最后一刻
没把树叶衔回来,
我就会淹死在这大海里。
——————
①典出《圣经·创世记》:天降洪水多天后,诺亚从方舟上放出鸽子去探查情况,最后鸽子衔着橄榄枝飞回来,表示洪水退去,陆地就在不远处。
【责任编辑 黄利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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