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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个空间到另一个空间

时间:2023/11/9 作者: 野草 热度: 16687
西娃

  雨雪开始下了起来

  我开车在高速公路往回赶

  在公路的隔离带中间

  又一次看到了他——

  一个劣质的雕塑

  那个被制造出来的交警

  笔直地站着

  我记不清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每一次路过这里

  都能看到他保持着肃立

  我一直不清楚

  他是什么材料造的

  日复一日站着也不褪色

  他穿着国家的制服

  却不领取俸禄

  他有着人的模样

  却不用赶着回家过年

  他像教堂里的基督那样安静

  当我后面的一辆车子

  以极快的速度从边上超车上来

  又瞬间消失在前方

  他的确也像基督那样

  原谅了那个司机

  他甚至原谅了雨雪在他身上

  结起了冰

  ——《当时速超过一百公里,我就变得虔诚起来》

  因为这首诗歌,我记住了一个叫起子的诗人。

  这首诗有种浑然天成感,雨雪天,高速上,被制造出来的交警,形成一幅雾里看花的画面。而作者的视觉停留在了塑像交警上,旁敲侧击,展开了一幅在高速公路上开车的人们的心灵流变图。

  起子的这首诗语言直白、平实,整首诗表面都很平静,而它像不断上升的阶梯一样,紧张感、风险感、“废物”变“基督”内心感受一步步呈现出来,这种潜在的感觉在潜藏中完成。

  ……

  他穿着国家的制服

  却不领取俸禄

  他有着人的模样

  却不用赶着回家过年

  他像教堂里的基督那样安静

  首先从视觉出发,在飞速的车里看静物,用凡人最具象的生存思维:穿国家制服,不领取俸禄,有人的模样,却不赶着回家过年,像基督那样安静。起子用不多的笔墨,完成了视觉到感觉的转换,同时间接交代自己在高速上赶路,是为了回家过年,凡人的目的感,辛劳感在其中,紧扣并回应前面说所“我一直不清楚/他是什么材料造的/日复一日站着也不褪色”的茫然感。

  人在雨雪中的高速公路上,在车流中赶着回家过年,有不言而喻的急切和风险,起子在这首诗歌里,把人的心理微妙转换也写得很微妙,但他没有直接写,而是通过视觉,到感觉,再到对“一个劣质的雕塑/那个被制造出来的交警”在情感上的转换,慢慢上升

  当我后面的一辆车子

  以极快的速度从边上超车上来又瞬间消失在前方

  他的确也像基督那样

  原谅了那个司机

  他甚至原谅了雨雪在他身上

  结起了冰

  表面上是对高速公路上一个塑料警察的描述,实际上是个人在高速路上,对生命恐惧感的一场担忧,然后给予一场精神上的寄托与护佑。“原谅了那个司机/他甚至原谅了雨雪在他身上”从像“基督那样安静”,到“的确也像基督那样”,再到“原谅”,一步一步再把一个劣质塑料做成的警察做实成为“基督”,而宽容的背后,也再次让人体会到了不安。

  当人在提心吊胆的时候,更愿意把自己的一些诸如命运之类的东西交给上帝或冥冥之中的某种力量,把塑料交警看成基督,凡人在危险意识中的恐惧感和无所依靠,被起子捕捉到并很隐性的展现出来。这是起子的独具匠心。更具匠心的是,他用诗歌题目点醒了此诗中的内涵——“当时速超过一百公里,我就变得虔诚起来”,诗歌里“说东指西”的隐藏性,起子在这首诗歌里完成得很优秀。

  从视觉,到感觉,再到心灵层面的落实。通过对外向事物的描写,着眼内心的变迁,是起子很多诗歌的一个特色。

  在我熟悉的70后诗人中,轩辕轼轲以自己独异的语言能力,刘川以奇异的思维方式,唐果以原始的纯真性,使他们的诗歌出现高度的辨识度。我每每在读某个人的诗歌时,总在寻找其可能的独一处,哪怕是隐藏的或正在显露的。

  我相信每个人身上都有别人无法替代的东西,如果我们能找到它,放大它,把它发挥到极致,这样的诗歌我不相信还会有一张大众脸。

  而要找到这一点,我的法门是“内视”。

  读起子的诗歌,我也在寻找属于起子的无法替代。但目前,这个要求对起子似乎高了些,也许对太多的诗人都是一份责难。

  起子的诗歌像大多数口语诗人一样:冷抒情,写得冷静克制,把情感和思考让位于读者,事件所带来的诗意以及所衍生的诗意。但是,他与众多口语诗人面临的问题一样:辨识度不高,个人明显风格的缺乏。

  起子的诗歌里有我很喜欢的东西。由于他是学美术的,他的诗歌里也许有一部分来自绘画给予的启迪,静与动的转化,实与虚的转化,用具体的事件去影射他体会到的形而上,以及一些很虚的空间,他在几者之间转换得悠然自得。

  在起子的《捉迷藏》《镜子》《下载了一部即将上映的电影看》里,看到的是同质的一些东西。可以称幻觉的放大,也可以称对无形物质的有质化,更可以说,在一些能量场里,一些无形的东西本身就是物质,起子通过诗人的直觉或意识,捕捉到了她们,把它们变成有形物,成了诗歌里的一部分,从而使得诗歌有了意外的诗意。

  我们躺在床上

  手拉着手

  想好一个藏身地方

  我就说“好了”

  然后她就开始猜

  我会想要躲在哪里

  等她猜中之后

  我就想下一个地方

  让她继续猜

  家里能藏人的地方

  我都藏了一遍

  最后她都猜到了

  为了有更多的地方

  能藏下我的身体

  我决定把自己

  想象得小一点

  更小一点

  后来她问我endprint

  “身子变小的同时

  声音会不会也变轻?”

  我说

  “也许会的”

  但我的回答

  她已经听不到了

  依然是从事件着手,表面上在写两个人捉迷藏的游戏,但这更是一场心灵游戏,在常人眼里更像一场自我欺骗,而当我们知道:一个人的“心力”可以转换诸多事物,“声音实际上也是一种物质能量”的时候,再来看起子这首诗,我宁愿把这首诗看成他在生活中,觉察到了“心力”的作用,这首诗在隐含地描述无形物对现实的改变,有意的探求和尝试。通过“捉迷藏”这样的形式,通过自己的心力,从一个空间到达另一个空间,从看得到听得见的空间,到达看不见听不见的空间。

  这首诗,是通过想象与声音,把我们带入到虚无。

  而起子的《一条黑狗熟睡在黑暗中》

  ……

  突然

  它翻了个身

  隐约露出白色的肚皮

  仿佛一个心事

  在夜里

  没有忍住

  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从视觉出发,很顺畅地完成了色彩到声音的转换。

  我在起子的《镜子》,《下载了一部即将上映的电影看》里都看到类似的苗头:有形物到无形物,无形物到有形物的转换,这类转换通常被诗人们说成是幻觉,但我要说,幻觉在诗歌里很重要,很多诗意由此产生,它昭示一个人心灵空间的自由度。

  在起子目前被众人喜欢的一首《盲道》里,“假装闭着眼”推测外界,与“看着流淌的河水”推测外界,依然在《盲道》起子给我们摆出一个很有意思的哲学命题——

  我走在盲道上

  假装闭着眼

  跟着凸起的地砖走

  走着走着

  盲道消失了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

  我想也许这是一个广场

  穿过马路

  我继续踩着盲道走

  盲道笔直

  一直通到一条河边

  被护栏截断

  我走过去扶着护栏

  看着流淌的河水

  心想

  也许这是一个幼儿园

  ——《盲道》

  像《捉迷藏》一样,起子带我们进入一场心灵游戏,假装的盲人在盲道上,做着一次盲人的引领,经过的是十字路口,广场,河边……这个游戏唤起人的好奇心,而在河边,“看着流淌的河水/心想/也许这是一个幼儿园”,把人推进一片茫然之中,细想又很有寓意,

  《盲道》的好,也是在于对“心力”的探试,从实际的“盲道”把我们推入更深的“盲道”,这种由心灵演变出的毫无来由感,把尽头指向一个可能,让我们在茫然之中打破惯常逻辑,内心生出无数个为什么,直接抵达“盲道”的本意,诗歌也在此生出奇特的诗意。

  纵观起子的诗歌,他的最亮处是在“诗题”上的慧心,每次读完他的一首诗,再返回去看他的“诗题”,你会会心一笑:点睛,覆盖,重新的寓意同时发挥着效应。这很值得我学习。

  跟一些70后优秀诗人比,起子的诗歌还处在面目模糊的阶段,我希望他在某些方向做一些努力,让我在众多的诗歌里一眼就能辨识出他的诗作。尽管起子已经写出了诸如《当时速超过一百公里,我就变得虔诚起来》《盲道》这类的作品,尽管他的许多诗在心灵的开掘层面上做出了很大努力,但对一个70后出生的诗人来说,还远远不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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