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不过几天。离开前,小小瓷钵里,旧叶子还在盘桓缠绕,剪不断理还乱的样子。新叶子势单力薄,长还是不长,似在迟疑观望,哪里有一星半点开花的迹象?没想到,一周不到,花蕾孕成,花朵绽开,像是心有灵犀,花儿知道我将归来,于是倾尽全力,向上向上,一定要赶在再见之时,给我一个灿烂的笑颜。
这盆风雨兰的得来,纯属偶然。回老家,见院外的石臼里挨挨挤挤,尽是翠绿细长的叶子,长得都密不透风了。开始以为是总要来一趟南京吧韭菜,形色识花,方知是韭莲,别名风雨兰,因此花能感知气象的变化,通常在雷电交加、风雨来临之前竞相绽放。风雨兰,好美的名字,念一遍,仿佛风声雨声飒飒而来,草香花香氤氲,一种沧桑的美扑面而来。
于是连根带泥挖了一小块回来,种在瓷钵里,置于窗台上。冬去春来,花草还在适应着新家,叶子没有枯萎,也没见生长。清晨或者黄昏,我站在窗前,看云霞在天空变幻,看鸟儿飞起又落下,顺便看看小小花钵里,这一株细细的兰草。
一天又一天,它似乎没有多大变化。没想到,夏天一来,叶片忽然多起来,绿起来。小小的草一改常态,飞快地长,狠狠地长,日里夜里,一刻不停。有时候,睡觉之前看看花钵,长叶芊绵缠绕,并无异样。晨起一看,呀!一支花箭!绿叶底下,朱红色的花箭破土而出,已有寸长,像是蓄势待发,随时随地准备向湛蓝的天空发射一束耀目的礼花。
心情一下子明媚起来。
此后起床第一件事,必是站在窗前,和小小兰草默默对视。正如王阳明所说: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这一小钵风雨兰长势喜人,韭菜般的叶子蓬起一大团绿,像揭开瓶盖的啤酒花。
后来,蜀地大旱,太阳天天炙烤着大地,似要吸走每一滴水。尽管我勤于灌溉,兰草还是一天天委顿下去。再后来,我再度外出,重新走上寻医问药之路,整日惶惶,和久旱的草木并无两样。再度回到家中,疏于照顾的风雨兰几乎整钵枯死,蓬勃如蓑的长叶子一片一片枯黄萎谢,乱麻似的垂落于小钵周围。
秋去冬来,霜欺雪压。严冬漫漫,小小瓷钵里,几片纤细的小叶子孤零零地在寒风中颤抖。“唉!再开花怕是难了!可能活下来都成问题……”这么小的瓷钵,这么有限的泥土,这么长久的大旱,这么小的植物,靠什么活下来?
可是,它居然活下来了,居然开花了!一开就是七朵,水灵灵红艳艳的花儿啊。
想起生命,想起《石斛》。张巧慧写:母亲晒着的一捆石斛/开出花来/起初是淡绿/后来是浅紫/越开越猛/没有水,没有根/一朵接一朵开/剪下的枯枝也不肯错过春天/发芽是后来的事,然后又开始长气根/谁也看不出她曾经死过/母亲说:亲家婆的病一定会好起来/她说得那么笃定
据说,韭莲能预报风雨将至的信息,因此被民间誉为“风雨草”。而人生的风雨呢,没有谁能预测,也没有谁能完美躲避。风雨兰的花语是勇敢地面对自己的挫折和困难。嗯,这就是了,人生路漫漫,风雨常潇潇,一念风雨一念花,一蓑烟雨任天涯。
王优:四川省蓬安中学教师,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
编辑 闫清 1453337028@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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