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在徐州新沂的金山盆景园参观，其中一件序列号为01的盆景很打动我，以树根为基座，其形如山，植入的小松让山色葱茏；枯根虬枝，表皮纷披，有如流水，印象深刻。

　　有山，险峻和峭拔。“不过是假的。”他们说。我只是笑笑，真山也好，假山也好，只要心中有山，见万物皆是山。如果它是园主信手拈来的创意，其神来之笔，不也是一种精神境界的体现？

　　盆景应该也是有性格的，当它们以极大的耐心，忍受着来自身体的扭曲之痛，忍受着理想被无情抛弃之悲，忍受着离经叛道的责备，之后，是否也应该有与之对立的倾诉？现在，它们保留着最初的籍贯，成为以另一种姿态让人眼放异彩的景观。

　　我喜欢山水，敬畏自然。有时，我们也会像一棵树，或一块石头，因为不能选择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有时，我们也会如一溪流淌的水，随波而去，人无逆向之想，也就没了烦恼。

　　我不能把这些想法归咎于一株盆景，说是它让我在面对喧嚣的世界时，可以心如止水。对于盆景，我愿意以一颗平常心待之，像待平常的事物一样。我并没有关心它的前世今生，就像它也不会为我所动，它比我更清楚如何在这纷扰的世界中保持自己的与众不同。

　　每一个生命都有成为另一种事物出现的权利，我不能以自己的无知，让所有的生命故步自封。

　　作为盆景，我不知道这些从普通抵达精致的植物，是否也曾有过为艺术献身的伟大抱负，我们不是彼此，所以，我的猜测与它们真正的心思和態度无关。

　　面对盆景，我不能忽略任何一根枝干的诉求，也不能忽略每一片叶子的表达，它们或喜或忧，或冷或热，或高或低，它们因此体现的意境，让我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以便接收出其不意的感应。

　　有时，我觉得树木是一座山的出口，也是一条水的最精致表达，它们把山水的内涵提升到了不可触摸的高度。事实上，盆景有盆景的世界，它提醒着我们，审视并且看清自己。

　　十月初，几场萧萧的雨后，秋风带来凉意。盆景并没有表现出不适，或许它们早已不再把四时放在心上，那些留在身上的伤痕也早已没有了疼痛的感觉。又或许，它们已经表现出来了，只是我们看不到而已。

　　作为植物，它们的体悟远不能用我们人类的感知形容；作为人类，我们却总是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表述别人的想法，诚如我现在的样子。

　　或许，我该用另一种方式，从其他的角度来阅读一座盆景园的态度。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所有生长在盆景园的植物都是园子的主人。那些留在植物上的气息，也是留在斑斓岁月里的记忆。只要愿意，它可以随便拿出一两件来，反手一串，成为令人眼睛一亮的珍珠……

　　阿土：本名庄汉东，江苏新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自由写作者，出版作品集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