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柔花开的午后，三两结伴去家旁不远的茶山走了一遭。出门前匆匆泡了杯阳羡雪芽，带上它，一道儿探探春意。
车似蛇行，熟稔地蜿蜒而上。颠簸到半山腰，丛丛春花随风而动，簌簌声不经意地钻进耳朵里开始窃窃低语，大家脸上的红晕逐渐粉嫩得像天边的云，一时竟不知是花娇还是人更娇了。这旖旎的一幕像是在提醒我们，山顶风光虽好，登顶途中的景致也未必逊色分毫。好吧，索性停车赏花。
极目远眺，山下一汪碧潭闪着粼粼波光映入眼帘，缤纷的花朵垂影和着日光飘落在脸颊，痒痒的，倒也温柔，应了那句“满园深浅色，照在碧波中”，自然之美，美在无言。闭上双眼，耳边频频传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铺成一条轻盈的空中赛道，大家都在和春天赛跑，似乎跑快了，春也就留住了。
再次上车，不紧不慢地开到山顶。“春立云烟腾上下，清明茶韵醉乾坤。”诗中的如画意境此刻在眼前生动起来。
一个冬天的蓄势让嫩芽争先恐后地从繁密的老叶枝丫中挣脱出去。往年的绚烂春光已然记在心田，陈叶毫无怨言地退场，将这些对外界充满好奇的芽仔送往新舞台。
采茶师傅星星点点忙活在茶树间，灵活的指尖一个起落，就把春天最娇嫩的果实采进了腰间的小竹篓里。不消一会儿，原本空荡荡的竹篓子已经被春喂食得鼓鼓囊囊。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竹篓将春意妥帖收藏了起来。山中茶，世间人，都在遵循道法生长，不争不抢，活自己的日子，用江南滋养出的温润气质，催生出了生命最本真的绿。
不多时，山顶上的日光晒得人喉舌干渴，擰开杯盖，浅抿初尝杯中茶，有股转瞬即逝的淡淡涩味，感觉像与远方来客初见时脸上现出了一丝腼腆的怯，但又实实在在感受到蛰伏在这羞怯下欢迎新朋到来的火热真心。再尝，味鲜醇，汤澄清，气清雅，嫩芽上白毫胜雪，突然就明白了东坡挥毫而作“雪芽我为求阳羡，乳水君应饷惠山”时的心境，山水怀抱间孕育出的君子，到底是不一般的。其可贵之处，不止在于“芳香冠世，可供上方”，更在于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我们而言，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握住这缕名叫家乡的温柔气息。
山水尽入画，草木皆可书。远处峰峦隐于天际，茶树的绿，碧潭的清，波光的影，与袅袅炊烟交织在一起打着转徐徐上升，在云天雾地里尽兴而游过后，最终消散归寂在了城市的重重灯火深处。归途车水马龙，一众做伴，潇潇洒洒如雨入湖。感恩这片生育我的土地，不仅有我可共赏清风的张怀民，更有数不尽的茶情，引动了这满城的春天。
岱川：本名周丽峰。宜兴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发表于《江南晚报》《扬子晚报》等。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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