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一个月前我新收的“学生”。
那天,她来我家敲门的时候,我正在厨房里打扫。打开门,只见她双手紧握着,羞涩地站在门口。
“你有事吗?”我愣了愣,很客气地问。我与她并不熟,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我们小区的清洁工。
她有点局促不安,尴尬地看着我,吞吞吐吐地说:“你是张老师吧?我,我找你有点事。”
“你客气了,我不是老师。”我笑着说,“你说什么事?”
“我知道你是写文章的,写文章的人都应该是老师。”她的语气诚恳而充满尊重,“我想请你帮个忙呢。”
“帮忙?”我惊讶。
“是的,我,我……”她讷讷地,并向楼梯张望了一下,似乎很怕人家听到她的话。
“先进屋,进屋说吧。”我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连忙请她进来。
她坐在我家客厅沙发的一角,很小心的样子。“是这样的,”她舔了舔干枯的嘴唇,“我想请你教我认字和写字,当然一些简单的就可以了,难的我也学不会。”
“写字?”我再次惊讶地望着她。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我是老大,要带弟妹的。我没上过学。”她涨红了脸,垂下眼帘,轻轻地说,“不瞒你,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那怎么现在想学了呢?”我问。
“因为,因为……”她犹豫着。我想既然她不想说,我也没必要寻根问底,毕竟学习总是一件好事吧。我说:“只要你肯学,我当然愿意教你。”
她看着我,开心地笑了。
每个周末她来我家学习一个小时。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一个上进的学生,无论刮风下雨,她总会准时敲响我家的门。
在她跟我学习的日子里,我才渐渐知道,她是几年前带着儿子跟随老公来打工的,因为不识字,她只能找了份小区保洁员的工作。她说她从来不觉得委屈,能有一份工作已经不错了,所以这么多年,她安分守己地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她说儿子是她唯一的骄傲,懂事,聪明。我便说,那你怎么不叫你儿子教你呀?我相信他一定非常愿意的。她红着脸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文盲,她的家人包括她身边的人都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那么,是什么让她在将近退休的年纪握起了陌生的笔呢?说实话,我非常好奇,可是一想到她为难的表情,也不便再问。
有一次,我问她:“你来跟我学写字你的家人知不知道?”她说:“不知道,这把年纪了,他们会笑话我的。”我说:“这有啥笑话的,我们这边七十多岁的老人都在学习呢。”
两个月后,她基本掌握了一些字的读与写。她的中指上长了厚厚的一层老茧,我告诉她这个老茧越厚你的字就会写得越好。她无比怜惜地抚摸着那个老茧,一个劲地点头。
就在那段时间,在一次活动中我有幸参观了一个学校。学校老师拿出了相关资料给我们看,其中包括家长签到表。我很随意地翻了翻那些表,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我的视线中,再仔细一看,不错,就是这三个字,她曾满满地写了许多许多张纸……
老师看我盯着那个名字,介绍说,这是他们班班长的妈妈,前几年一直是爸爸来签到的,这次爸爸生病不能来了,就由他妈妈来参加了。我轻轻“哦”了一声。是呀,谁能相信这几个字是出自一个文盲母亲的手呢?
弓雨:原名张雪芳,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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