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春末，在炕坊工作的朋友，给了我几十只未能孵出小鸡的蛋，当我把蛋冲洗干净准备下锅煮的时候，一只小鸡竟然破壳而出，晃晃悠悠地站在厨房的操作台上，叽叽叽地叫着，声音微弱。我正犹豫着，在客厅玩耍的女儿听到了小鸡的叫声兴冲冲地跑进厨房，踮着脚捧起那只站立不稳跌跌撞撞像喝醉了酒的小鸡就跑。女儿把它放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下午，傍晚时分，小鸡身上的羽毛全干了，居然迈开了步子，在阳台上和女儿嬉戏开了。六岁的女儿指着小鸡说，她要把它养大，她决定做它的妈妈。

　　我用纸盒给小鸡在阳台上安置了一个窝，小鸡很新奇，好像乔迁新居的人一般，又激动又兴奋，进进出出地忙活着。小鸡安了家，跟随小鸡“搬家”的还有女儿，自从她宣布做了鸡妈妈后，白天就再也没离开过阳台，始终关爱地注视着她的“孩子”。小鸡在太阳下睡觉，女儿就在一旁安静地晒太阳。我乐得安静，没去干涉他们，小孩多晒晒太阳也好，还可以补钙呢。

　　转眼到了夏天，聪明的小鸡睡午觉时，躲到了花盆的阴影里，我的傻女儿无处藏身，只好又回到了屋内。一天，我正在午睡，迷迷糊糊地听到麻雀的叫声，隐约还听女儿在低吼。我翻身起床，站在窗口张望。阳台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群麻雀，来来回回地低飞在女儿的身边，还叽叽喳喳地叫着，叫得很急，像在骂街。女儿抱着“孩子”，对着一个花盆使劲跺脚，由于用力过猛，或许是因为紧张，好几次险些摔倒。

　　我循着女儿的目光，看到花盆后面有一只黄鼠狼，正虎视眈眈地看着女兒怀里的小鸡，它显然并不害怕女儿，难道它也知道这位“鸡妈妈”还是个孩子？我拉开阳台门，一边大吼一边拿起笤帚，朝着那只黄鼠狼挥舞。麻雀们并没有因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惊慌逃散，居然飞上飞下地给我助阵，嘴里还跟着我大吼大叫，叽叽喳喳地叫骂个不停，那场面热闹得很。小鸡在“妈妈”的怀里一点儿都不恐惧，叽叽叽叽地给我们叫好。我们击退“敌人”后，那群麻雀依旧没有散去，有好几只还停在阳台上，蹦蹦跳跳地在女儿脚边散步，和飞不上天的小鸡像朋友一样亲密。

　　女儿蹲在小鸡的身边，不停地用小手安抚着她的“孩子”，嘴里还不停地说：不怕，不怕，有妈妈呢。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转身跑回厨房中捧了一把米撒在阳台上。麻雀也不客气，纷纷落下来，大模大样头靠头地和小鸡一起分享着美味。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女儿在喂她的小鸡时，也喂养了这些天上的“孩子”。

　　小鸡最终没能逃过被吃的厄运。趁家中没人，那只黄鼠狼叼着它的“美味”跑了。女儿眼泪汪汪的，好几天都不愿到阳台上去。我常常在想，黄鼠狼袭击小鸡的时候，那群麻雀是否来过，不知道它们之间是否进行过一场恶战，在小鸡被叼走的那一刻，麻雀们一定非常难过，在它们伤心离去时，会不会怨恨我没能看护好小鸡而指责我不负责任呢？它们还会回来吗？

　　单玫：江苏兴化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泰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已出版长篇小说《魏孝文帝》《灵蛇灰灰》，散文集《冬至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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