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步履轻盈,生怕惊扰了父老乡亲的睡眠。正是深夜,人们梦境的触须仍然恋恋不舍、盘根错节地深入到秋天的田野里。阳光浓烈,闪着金子般的光芒。庄稼如分娩的母亲,小心地把孩子交给来来往往的车辆和村庄的粮仓。
这些,仅仅是父老乡亲舍不得转身离开的梦。真实的境况是,在秋末和初冬,田野凋敝,万物萧瑟,西北风把美丽和丰饶全部带走,只剩下田鼠惊慌失措的眼神。村庄因为少了农作物的覆盖,显得十分冷清和落寞。
在这样难挨的日子里,大雪回家了!第二天清晨,村庄里最早飘起的炊烟看见了她的身影,并把这个消息传递到每家每户。
父老乡亲都急急忙忙地把房门打开了。大雪止息,她洁白的面容在陽光的照射下,光彩照人,生动妩媚。那些高高低低的树木,以及房前房后的篱笆墙,成了她长长的睫毛。房屋、远山,是她高高的发髻。
村庄的惊喜,惊醒一只只屋檐下酣睡的麻雀,它们飞出巢穴,在天空鸣叫着,向这个银装素裹的世界,投下欢快的影子。院子里露天的农机具、玉米垛,穿上了厚厚的保暖棉衣。村路旁高大的树木,一改深秋里灰头土脸和颓废的模样,精神焕发,琼枝晃头晃脑,如吟诵的诗人。
最高兴的莫过于孩子,他们的小小身子似乎就要飞翔起来。堆雪人、打雪仗、滑爬犁,他们飞跑着,脚下响起咯吱咯吱的歌声,清脆而透明。更有淘气的孩子,在雪地上打着滚,身上沾满了笑声。
村庄快乐的心情,如同无边无际的雪地,汪洋恣肆。此时,心生欢喜的父老乡亲,对淘得没边儿的孩子们是鼓励的、欣赏的、宽容的。
瑞雪兆丰年。人们凑到一起,嘴上说的和心里盘算的,还有更多的事情。不知是谁念叨着,这样的大雪,明年适合多种些玉米和黑豆。还有的说,大雪来到,该杀猪宰羊,迎接春节了。而女人们,正在厨房里忙碌。柴火燃烧着,其实是阳光和雨露在燃烧着,散发出庄稼和土地的味道。水蒸气弥漫,跳动的温暖的火苗,像探出墙头的杏花若隐若现。
众人喧哗,而回到家乡的大雪,卧于山川、河流和田野,正在静静地歇息,无声无息地温润着辽阔的大地。大地的身子也因此而丰腴起来,草籽、蚂蚁、松鼠感到暖和了许多,它们的头上,覆盖着柔软的梦。明年春暖,它们还要以嫩芽和奔跑的姿态,回到让芽苞爆裂的阳光下。
在季节深处,在父老乡亲的期盼中,大雪背着行囊回到家乡。打开行囊,父老乡亲热切地抚摸着世界,无须遥望,希望的春天、大地的葱茏以及丰收的图景,正尾随而来。
舟自横:本名冯振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绥芬河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在多家报刊发表诗歌、散文700余百首(篇)。
编辑??? 沈不言?? 786559681@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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