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被一只手攥了,水声突然就瘦了,山谷瞬间空灵。
游人也似乎读懂了季节,为了避免与草木撞色,大红的风衣就显得格外抢眼。
越来越多的摄影者,携着长枪,携着短炮,以立、以蹲、以卧,只为那令人心动的一瞥回眸。
山色斑斓,让时间越发有了韵味。
云彩升高,让天空的胸怀更加宽阔。
雁阵成行,每一声里都带着草木的咏叹。
疏影。像一只被点燃的爆竹,在我的脑海中炸响,清癯、精致、悠然、惊艳。
秋天也应是为了这个词而来,一个凉字让所有的皮肤缩紧了毛孔。
亭子慢慢地露出了身影,有红色的琉璃瓦,有仿古的小青瓦,在山梁上,起伏,呼吸。
太阳终于沉逝在西天,灿烂的火烧云让天空变得浓郁、深重。
几只雀鸟尖叫着从山顶掠过,行色匆匆,一副急着赶路的样子。山坡上,丛生的杂草中不时有惊出的蚱蜢、蛐蛐或叫不出名的小虫,一脸惶恐。
2
是受了某片落叶的感染吧,满山的树也都有了情绪,恹恹,低迷,甚至眼皮儿也不愿抬。
风依旧不管不顾,像不听话的野小子,高兴哪儿吹便往哪儿吹,时不时地打个呼哨,左画一个圈,右画一个圈,任由着自己的心性玩耍,不高兴了便随手一抹,枯草便只能保留着它去时的方向,戳在那儿,似乎被施了定身的法咒。
峰峦与沟壑一点点鲜明起来,它们开始裸露,呈现,将自身的残缺一一展示。其实,我更喜欢它原初的状态,真实,不杂糅,才是极致的美。
我同样不喜欢悬空的感觉,那些美轮美奂的假象,无法撼动我对源头的热爱。
马陵山只是我故乡的一座丘陵,只需一个眼神,我便义无反顾。
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爱本就如此,你不能要求所有的事情都有完美的答案,沉默其实也是最好的解释。
我的写作,更多的时候只是在借助某些文字,提醒自己。
3
馬陵山并不雄奇,平常丘陵,难望黄山项背。
马陵山也不高大,不足百米之峰,够不着泰山之足。
马陵山更不险峻,缓坡浅谷,不消与华山说道。
但是,我喜欢马陵,喜欢它春之张狂、夏之灿烂、秋之斑斓、冬之萧索。我还喜欢站在山道的尽头向陌生的人群挥手,并且不担心谁会在意我的举止,所有的目光里空无一人。
其实,谁又会关心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呢?
他们陶醉于行走的风景,陶醉于呼朋引伴的过程,陶醉于内心的虚妄,不时发出快意的呐喊。
我不能说,我是为山中的林木而来,一片落叶不足以记满我的心事。
我不能说,只要掬起双手就可以接住整座山的目光,秋天浩荡,万物无极。
我不能说,心在便无远近,风景因人而异,一处山水也可以养多种闲愁。
马陵山,终究是有八百里的山脉,我爱得再深,也不能据为己有。
4
霜一落,菊花的枝干就显出了山的气节,它无须开口,所有的骨骼均已表达了态度。
松树似乎从容多了,它习惯了一年四季端着那张漠然的面孔,向东,向西,向南,向北。“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像谭嗣同所说的那样。
枫叶杨长满了锈迹,在知道它的书面名字之前我一直和乡亲们称呼它为燕子树。现在所有的燕子都已飞走,一条条下垂的发辫,除了随风摆动,再无动人的鸟鸣。
麻雀在枝丫间起落,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始终不愿和人靠得太近,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它们对于人类时刻怀着戒备。
我是不是也该对同类怀有戒备?
马陵山并没有特意的眼神给我,视野里万物有形,万物也无形。
那些微小的,连秋天也忽略了的事物,让我们肉眼失明。
此时,秋天的马陵山,似乎更有了一匹马的精神,健硕、挺拔、筋骨突凸。
阿土:本名庄汉东,江苏新沂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自由写作者,出版作品集六部。?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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