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那天晚上长沙突然下了很大的雨,一天一夜绵延不断。我的家乡没有下雨。我躲在房里玩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玩着玩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那是2021年的5月22日,周六。
我把手机扔在床上,拉开窗帘,对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一个比一个鞠得慢,一个比一个鞠得深,直至第三个,终于没能直起身来,就这样保持着蜷缩的姿势,任眼泪在地板上汇聚成一摊水渍。
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可这次没能忍得住。
2
这天白天,14点21分。
我站在教室的讲台旁和同学嬉笑说话,有人在我耳边说:“袁隆平走了。”声音很轻,我没有完全听清,只抽空笑着回了句,“谁啊,这么早回家了?”
同学又重复了一遍,“袁隆平走了,就今天下午。那个种水稻的袁隆平。”
我呆住了,我终于明白他说了什么,一股巨大的失落感瞬间充斥了我全身,随之化为茫然。
为什么?怎么会?我傻傻地,缓缓地走回座位,跟旁边的同学说:“袁隆平走了。”他们的表情也瞬间变了。
我说:“我要抄《心经》,我想送送他。”
后来那一整节课,我一个字也未听进去。我用红笔,以最虔誠的态度,将《心经》完完整整抄了一节课。
下课了,教室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袁老的黑白照片,是他在稻田里笑着的模样。我不忍看,转过身去,却见旁边的男生早已泪流满面。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眼睛有些模糊,恍惚中似乎看到一个瘦小的背影,晃晃悠悠地走在田间的小路上,渐行渐远。我想,我一开始并没有问错,他是真的回家了。
3
那天,“中国肝胆外科之父”吴孟超院士也走了,在袁老离开前几分钟。
是因为天堂太寂寞了吗?
眼眶干涩,我将推荐头条继续向下翻去,点开每个黑白图标,似在寻找,直到我看到一张漫画图,蓦地顿住。
那个脸上皱巴巴的老人站在一片金色稻田里,朝我、朝你、朝我们所有人微笑。他乐呵呵地问:“你们吃饱了吗?”
吃饱了吗?
饱了饱了,袁爷爷,真的很饱很饱,每顿都是饱的。所以,您别担心啊!
他笑着挥手,说,“真好,我要走啦,你们都好好的!”
可是袁爷爷,您的水稻还没来得及长成大树那么高,穗子还没长得像扫帚那样长,您还没来得及坐在禾下乘凉……您怎么能走了呢?
他只是笑,不讲话。风吹稻花十里香,如同空谷回响。
我回过神,攥住床单一角,拭去眼角的泪水。
4
5月24日,袁隆平院士的遗体告别仪式在上午10点举行。
那天的长沙万人空巷,无数人追着灵车跑了一路,呼喊“袁爷爷走好!”花束在整座城里堆叠成海洋,好多人开几个小时车去长沙只为送他最后一程。
我羡慕他们。可我只能将冲动和压抑封进身体里,更卖力地做自己的事情,按部就班地上学。我怕一不小心,泪水就会涌出来。
有人说,袁老是等着我们吃完午饭才走的。我相信,因为他是袁隆平嘛。
想起纪录片里他用带着方言口音的普通话说,“我这个人呐,我痴心得很,认准的路一定要走到底!”
我笑,可不是,对于吃饭这件事,他痴心到走也要挑个好时候。
我不知道他是否愿被称作伟人。我只知道,因为有他,因为有他那样的人存在——此生不悔入华夏,生生不息,上下奔腾。
卞忆楠:江苏省宜兴中学高三(12)班学生
指导老师:姚勇军
编辑 木木 691372965@qq.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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