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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香

时间:2023/11/9 作者: 翠苑 热度: 16347
汤云祥

  天空漫无边际的宽,随心所欲的蓝,几朵白云在这宽和蓝里游荡。

  学明向身后的管教民警挥了挥手。堂弟小超急忙奔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学明的父母早已热泪盈眶,快步走来,也和学明抱在了一起。

  “哥,从里面出来的人都要换身新衣服。”小超拿出一套崭新的衣服递给他。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若有若无,熟悉又遥远。学明把头埋在衣服里,贪婪地嗅着。

  “哥,衣服我特意用沉香熏过。你以前收的沉香,我们一克都没敢卖。现在行情大涨,哥,你都成大富翁了。”

  炉中一丝青烟袅袅而上,香气中带着丝丝甜意,仿佛迎面走进了一个果园,熟透的果子挂满了枝头,轻咬一口,果子甜中带酸,一丝冰冰的凉意从鼻尖直达后脑。

  学明点了点头,说道:“这是野生惠安沉香。”

  “是吗?我一直没有十足的把握,不敢贸然进货。”

  “香气是不会骗人的!”学明淡淡地说道。

  “哥在里面三年,想不到基本功一点没有落下。”小超崇拜地望向他。

  “我们当地成立了沉香研究会,我也当了副会长。哥,下周我们研究会邀请了国际知名的香道师来举办香道会,我代表研究会邀请你参加。”小超双手托着一张请柬送到学明面前,郑重地说道。

  请柬简约而不失精致,上写着:“明月在天,清风送爽,值此佳日,最宜品香。拟仿兰亭之雅,移玉半日,于清风堂小聚,赏沉檀之妙香,吐清香以悦心。谨定于下周日晚香聚。”

  学明的父母在城里开了一家规模不小的香烛店,生意还不错。学明大学毕业,在家复习准备考公务员,有时父母也让他来香烛店帮忙。学明的父亲指着货架上堆积如山的香料对学明说道:“你不要看不上这些香,我们家就是靠着这个生意才衣食无虞,还让你读完大学。”

  “你的这些香都是化学香精做的,我一闻就头昏脑胀。”学明一脸的嫌弃。

  父亲的朋友惠贤推门进来,听到了。他从随身携带的布袋里,掏出一根木质的圆筒,从圆筒里倒出一支香来。学明的父亲殷勤地接过香,小心地点上插进香炉。

  随着一缕烟气灵动飘逸、轻舞飞扬,甜中微带苦涩的香气像无形的烟,悠悠地飘着,一直到香气飘到很远之后,才慢慢地散开,最终弥散在整个空间。学明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香气的世界里,一颗心变得无比沉静。他眼前出现了一片雨后清新的土地,树叶和小草间挂着晶莹的水珠,微风拂来,带来了远方海水的气息。

  良久,他睁开眼睛,欣喜地看向惠贤。惠贤微微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是沉香。”

  从此,学明就迷上了沉香。他到书店买来有关沉香的书籍阅读,又在网上寻找一切关于沉香的资料。当地市场上也有零星沉香卖,但这些沉香良莠不齐、真假莫辨。看得越多,他却越迷惑。惠贤对他说,“要找最好的沉香、了解最全面的沉香知识应该到越南去。他有个朋友明慧,就在越南惠安经营沉香生意。”

  惠安位于越南中部,是个规模很小但却历史悠久的海边小镇。自古以来就是沉香的集散地,这里出产的沉香以“清雅”著称。

  明慧的店铺在古城里。远远地,学明就闻到了空气中悠长的沉香味。这香气似乎把人间所有的肮脏气息统统涤荡干净,学明感到耳清目明、通体轻盈。他大步走进了古城,奔向了一个棕色的梦境。

  “香榭丽舍”,学明停下脚步念着挂在门楣上的匾额。这传统、古老的建筑起了一个这样时尚的名字,有趣!他推开香榭丽舍的木门,很快便明白“香榭丽舍”没有浪得虚名。这是一个沉香展览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沉香摆放得整整齐齐,有的像贝壳、有的像斗笠、有的像蚁穴、有的像梭子。学明眼花缭乱,欣喜万分,这些都是宝贝啊!

  看到学明进来,店里两个姑娘站起身来。她们年龄比学明要小,淡黄色的长褂,使两个玲珑娇小的身躯看起来飘逸出尘。一个姑娘微笑不语,像一朵水中幽静的莲花。另一个姑娘看起来很活泼,她挑起眉毛,眼睛瞪成了圆月,脸上表情生动,问道:“你是不是学明哥?”

  好一对明媚养眼的姐妹花!学明心下低声喝了一声彩。香榭丽舍,果然有香,有丽人!

  明慧闻讯走了出来,见到学明,单手在胸前施了一个礼,说道:“有失远迎,莫怪!”

  “真的是学明哥!”那个表情生动的姑娘一下子扑上来,抓住学明的衣袖,激动地说,“我和沉香听说你要来都高兴坏了,这下我们不再无聊了。是吧,沉香?”她扭头看向那个安静的姑娘,沉香抿嘴一笑,害羞地低下了头。

  明慧的店里主要经营沉香、檀香,她就给这两个姑娘分别取名为“沉香”和“檀香”。那个安静的姑娘叫沉香,是她的堂侄女;那个活泼的姑娘叫檀香,是明慧的外甥女。

  是惠贤介绍过来的,明慧对学明的传授就非常上心。她每天上午都耐心地给学明讲解沉香的知识,下午让他对照沉香实物,细心揣摩。

  明慧说,人觉悟之后就是佛,而一棵树悟道了就成了沉香。沉香树在被虫咬,或者被风吹雨打受伤之后,受伤的部位会分泌一种芳香物质,日积月累,芳香物质便凝结成香。成香是树的一次自我拯救,是一个涅槃和觉悟的过程。

  沉香的鉴定,不能只用一种方法,要从纹理、质地、形状、香气、意境五个方面来进行考量。鉴定的过程是“证伪”而不是“求真”,明慧很严肃地对学明说道:“一块沉香哪怕九十九點都对,只要一点是错的,就是假货。”

  学明拿着书,对着一堆“木头”,嘴里叽里咕噜念着。檀香“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他转过头来。檀香正调皮地看着他:“学明哥,你看起来一副聪明相,学习东西却像一块大木头。”

  “小丫头,你才多大啊,懂个啥?”学明不服气。

  沉香和檀香都只有十四五岁年纪。第一次知道她们年龄,学明脱口而出道:“明慧师父雇佣童工啊。”后来才明白,在越南,女孩子这个年纪,许多人都嫁人生孩子了。

  “学明哥,你相信不?沉香闭着眼睛都能赢你。”檀香跃跃欲试。

  被布蒙着双眼的沉香,稳稳地坐在那里,有一副这个年纪女孩所没有的镇定。她轻柔温和的语声和袅袅的青烟一起,让整个空间充满馨香。香味浓烈,有甜味,有点辛辣,香气丰富饱满,这是富森的红土;香气纯净甘甜,非常通透,留香时间长,这是芽庄的蚁穴;香气甜味不强,带点苦涩,冰冰凉凉的,浓而不乱,细而不断……“要死了,檀香,你把师父的海南奇楠偷来了,让师父知道了,可饶不了你。”沉香一把拉下蒙住眼睛的布条,对檀香说道。

  “一点点,”檀香吐了吐舌头说道,“没有点硬货,学明哥不服啊。”

  学明震惊了。他向沉香竖起大拇指。“沉香,你真牛,再过几年,你要成大师了!”学明赞不绝口。

  被学明这么一夸,沉香脸上如朝阳初生,春风满面。但随即,她脸上的阳光又黯淡了下去。

  不知不觉,学明的签证就要到期了,学明要离开了。

  “学明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沉香长长的眼睫毛忽闪着,定定地瞅着学明,眼珠像汪在清水中的黑葡萄。

  “不一定,大概要……”学明沉吟着,他眼睛对上了黑葡萄。“很快的,不要多久。”他说。

  沉香拿出一副沉香手串送给学明,这是很珍贵的印尼沉水珠,是明慧送给她的法宝。手串太珍贵了,学明不能收。

  “学明哥,你快收下吧,你再不收,我看沉香都要以身相许了。”檀香在一旁嘻笑着说。

  学明和沉香满脸通红。

  “调皮!看我下次来好好收拾你。”学明手指轻轻在檀香头上敲了一下。

  手串凝脂很足,握在手里温润如玉,用手轻轻摩擦,便能闻到淡淡细细的药香,从鼻尖凉凉地沁入咽喉,让他一颗心变得安静。

  在学明出国的这段时间,堂弟小超退伍后,来学明家的香烛店帮忙。学明迷恋沉香,公务员自然考不上,他一门心思都牵挂在沉香上。学明从此经常往返越南和国内,两年的时间,尽得明慧的真传,没有任何一款造假的沉香能够从他的眼睛里、鼻子尖上溜走。在学习的同时,他也四处收集野生的高品级沉香。父母准备给他结婚买房的钱都变成了一块块“木头”,被他宝贝地收入囊中。

  看着收在家里的一堆“木头”,他母亲心疼地说,“这些木头会变成女朋友吗?没有钱,谁会嫁给你?”

  沉香、檀香两个人出落得愈发美丽动人、娇俏可爱,她们家里已经有许多人来求婚了。尤其是沉香,她的眉眼、神情天生带有安静的气质,学明有时在学习中心浮气躁,看一眼身旁气定神闲的沉香,他的心就立即冷静下来。

  沉香家在惠安的乡下。每次沉香向他描述家乡的风景时,他脑海里都浮现出广西山水的模样。他在广西出入越南的时候,抽空也会到广西境内去游玩,尤其是桂林的山水风景,更是让他流连忘返。

  看着学明悠然神往的样子,沉香提议说:“学明哥,我家里打电话来,我明天要回去一趟,你有兴趣看看我家乡的风景吗?”

  五月的天气很凉爽,中巴沿着海边行驶。海风吹到皮肤上,带来了一丝丝湿润、清凉的气息。摇摇晃晃的行程,让学明感到昏昏欲睡。沉香和学明并排坐在车后。她怔怔地望着车外,神色有点忧郁。

  看到沉香带着客人回来,好客的沉香父母精心准备了家乡饭菜,沉香的阿哥还特意到镇上买了几瓶酒。沉香的阿姐也从邻村赶回家,她的眉眼酷似沉香,但俏丽之中却掩盖不住脸上的憔悴。她看到学明的眼光落在她挺着的大肚子上,脸上微微发红,露出一丝害羞的表情,说:“这是第三个了。”

  学明的酒量不错,见到沉香一家如此客气,心里感到很高兴,便尽兴吃喝起来。在吃饭的时候,沉香的母亲不时用越南语问沉香,沉香看着学明,摇了摇头。

  一个身材粗壮、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沉香的父母连忙站起身,脸上堆着客气甚至有点巴结的笑容,连声打着招呼。

  这个男子不理他们,眼睛狠狠地盯着学明。学明感觉莫名其妙,不由得站起身来。沉香拉住他的手,让学明坐下。这个男子用手指着学明,用越南语连声追问沉香,语气很气愤。沉香冷着脸,不理他。沉香的妈妈冲他摆着手,语气急促地解释什么。男子脸上将信将疑,狠狠盯了一眼学明和沉香,悻悻而去。

  晚上,酒后微醺的学明躺在凉爽、干燥的床上,很快睡意便涌了上来。在朦胧之中,他隐约听到屋外有女子轻轻哼着歌谣,是越南语,歌声婉转、柔软,像洁白的丝线,被风拉得好长好长。歌声中,学明沉沉睡去。

  清晨的阳光照在沉香脸上,一片灿烂。她一转头,脸上细细的绒毛晶莹闪亮。

  “学明哥,那座山上长着许多野生的沉香哦!”沉香用手指着身后说。

  这是一座气势雄伟的大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照不进去,只见到树林丛中深不见底的清幽和苍翠。沉香就是藏在这样的深山里。学明的思绪飞到了大山深处,那里一棵棵沉香树正在默默地涅槃。

  河水清亮透彻,水底也长着茂盛的树木,这里面是不是也有沉香?看着水底微微荡漾的水草,学明一时有些恍惚。

  沉香坐在水边,一双脚在水里顽皮地踢着水,把水花踢得乱飞。有几滴还飞到学明的脸上,让他感到丝丝的清凉。

  沉香的腿修长、白腻,脚趾小巧秀美,十个趾头整整齐齐,在水里像鱼儿一样活泼。

  看着学明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双脚,沉香羞红了脸,连忙把脚趾藏到水下的水草里。

  “沉香,古代我们称呼你们越南为“交趾”,以为你们的脚趾都是扭曲的。你的腳长这么好看,我真不明白古人为何有如此的成见。”

  “昨天那个男人是不是家里给你介绍的对象?”

  “我不会嫁给他,我去当尼姑,和明慧师父一样。”沉香低着头,盯着水面说道。

  “学明哥,你说我能成为大师吗?”沉香认真地看着学明。

  “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的。”学明肯定地说道。

  “不,我成不了大师。”沉香摇了摇头,幽幽地说道。

  “学明哥,我不甘心像大姐一样,做一个生娃的机器。”沉香忽地抬起头来,眼睛里闪烁着两颗小星星。

  “我有个表姐,叫丁香,读书时吊儿郎当。她的父母想尽办法,才让她读了一个不入流的大学。谁知她大学里突然开窍,发奋学习,居然考上了研究生,接着又考了博士。我姑姑和姑父怕她嫁不掉,死活不让她再继续读下去。结果她出国读了博士后,还找了一个黑人女婿,现在国外当教授了。”学明说着说着,呵呵笑了起来“我姑妈听说表姐找了一个黑人女婿后,气得心脏病差点发作!”

  “丁香!”沉香望着远处,嘴里喃喃念着。

  学明又来到香榭丽舍时,只见到檀香一个人在店里。

  “沉香呢?”学明随口问道。

  “沉香已经有一个月不来了,听说她家里人收了人家的聘礼,准备把沉香嫁过去。”

  学明的一颗心顿时掉到了尘埃里。

  檀香情绪也很低落,叹了一口气说:“马上也要轮到我了。”她皱起眉来,用力地摇了摇脑袋。

  “学明哥,听说你们中国女人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真的这样吗?”

  学明苦笑着点了点头。

  沉香不在,学明做事也提不起劲来。明慧师父看在眼里,告诫他说,每棵树都有每棵树的机缘,不是所有的树都能成为沉香。同样,沉香和你都有各自的造化,你强求不得。

  明天就要回国了,学明在房间里收拾行李。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刚打开门,沉香便一头闯了进来,她扑通一下,跪在学明面前。

  “学明哥,你带我走吧。我要做丁香,我不要嫁人。”沉香抬起头,满脸泪痕。

  沉香阿姐挺着大肚、一脸憔悴的模样浮现在学明眼前,聪慧美丽的沉香,未来也这样吗?他不由得摇了摇头。

  “我父母把我关在家里,是阿姐偷偷给我开了门,我才逃了出来。学明哥,你一定要帮帮我。”

  学明让沉香坐下,倒了一杯水,让她缓解一下情绪。

  学明搓着双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于,他跺了一下脚,做了决定。他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给阮强。

  学明有次在广西凭祥出境后,跟团一日游,去参观附近著名的德天瀑布。德天瀑布其实是归春河的上游,越南和中国广西就是以这条归春河相邻。在景区,有越南人划着小船过来做生意。他们也不上岸,把小船系在这边的铁链或者树上,卖一些越南特产给游客。

  一个年轻的男子,手上抓了一大把珠串,口里吆喝着:“正宗越南沉香,便宜卖啦!”团里有几个客人抓起珠串闻闻,果然香气浓郁,便讨价还价,买了好几串。看到学明过来,他便向学明兜售。

  这些沉香木上浸的香油太厚了,香气太浓。学明微笑地看着他。

  这男子一听,又从旁边盒子里拿出一条串子来。学明不做声,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这男子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用手搔了搔头皮,知道遇到了行家。他从旁边的船上拿出一个布袋,小心地将里面的珠串拿出。

  学明点了点头,是一条人工培养的沉香,凝香度还算不错。学明看价格合适,便掏钱买了。

  我家里还有点野生料,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男子叫阮强,他和学明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学明回到凭祥,阮强便出关找到他。阮强问学明,那天在景区,和学明一起的团员买他假货时,学明为何没有点破他?

  “做生意都不容易,何況,中越人民友谊长存嘛。”学明朝阮强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道。从此,阮强认了学明这个朋友,以后手上收到好货,他便会第一时间与学明联系。

  阮强说:“现在生意难做,以前多次偷渡到中国的内地打工,要不是媳妇生儿子,才不愿意待在家里受穷呢。中国,我以后还是要去的。”

  学明联系妥当,沉香去店里拿行李。时间不长,沉香拎着简单的一个行李包过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檀香。

  “学明哥,你好人做到底,带我一起走吧。”檀香眼泪汪汪地瞧着学明,哀求道。

  阮强见到沉香二人,眼睛一亮,脱口道:“学明兄,从哪里找到的宝贝,世上最珍贵沉香都比不上啊?”

  趁着夜色,阮强用小船把他们送过边境线后,把他们交给一个叫“阿龙”的年轻人。阿龙果然是老手,开着面包车,从小路七绕八拐,绕过一个个边防检查站,一直将他们送到崇左市区。

  “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话,我愿意为你们效劳。”阿龙对学明说,但是眼睛却盯着沉香和檀香,“再见了,漂亮的越南新娘。”

  “快看,飞机!”檀香激动地推了一下沉香的胳膊,指着天空对她说。大巴上昏昏欲睡的乘客,不少人被她惊醒。

  “嘘——”沉香竖起食指,用眼神制止她。

  由于没有证件,学明只能不停地换大巴乘坐,两天后,才风尘仆仆地回到家。

  看到学明带回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父母乐得笑开了花。他母亲嘴里更是“阿弥陀佛”不停地念着。

  “哥,两个越南新娘,是不是你一个,我一个?”小超私下里对学明说。

  学明朝小超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她们还没有成年。”

  “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小超嘻嘻笑着,看到学明做势又要打他,笑着跑开了。

  学明请来了两个美貌聪慧的香道师,城里玩沉香的人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这两年,城里喜欢沉香的人越来越多,相互之间形成了一个个玩沉香的圈子。每逢有人收到高品质的沉香,便会举行香道会,邀请大家去品香。

  学明无疑是其中的佼佼者,大家不敢断定的品种,都会请他来主持公道。

  一个朋友拿了一块香料来,从外观、手感、凝香度上看,无疑是一块野生的好料。朋友小心地切下一小块,沉香用隔火烘焐的方式来闻香。沉香点了点头,没有错,这是一块高等级的野生料。朋友听了,喜出望外。

  “再等一等。”学明不慌不忙地说道。

  又过了一会,沉香叹了一口气,说:“学明哥,还是我错了。”

  学明对朋友说:“按照这块香料的品相来看,芳香物质很高,你切下来的量,发香时间应该在十小时以上,现在勉强一个小时,香气却如此快地锐减,并且很快进入了尾味,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朋友敬佩不已,心有余悸地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我差一点就被那个外地商人给骗了。”

  “香气是不会骗人的!”学明笑了一下,对朋友说道。

  房间简雅整洁,光线柔和,音乐如流水般流淌。沉香被邀请来这表演香道。她按照品香时的需要,将香具整齐排好后,一一介绍香具的名称和接下来的品香程序。沉香受过明慧的严格训练,语言简洁明了,动作娴静优雅。

  沉香拿出香炉,放入炉灰,将香炭放到炭架上。她用打火机烧炭时,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没有将炭点着。第一次面对几十人表演香道,沉香还是有点紧张,额头有了细细的轻汗。她轻轻舒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学明。学明对她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满的鼓励与赞赏。

  炭点着了,沉香将炭埋进香灰里,几分钟后,温度将炉灰中的湿气去除。沉香切下香材放入云母片,用香夹把云母片放到火窗上。香气氤氲飘起,沉香开始巡香。她的动作越来越舒展优美,神情也愈发淡定从容。她左手平展,手心朝上托着香炉,转头颔首,示意大家品香。

  学明以右手执炉颈,放炉于左手上,右手手掌弯曲搭附于炉外壁,于右手拇指处闻香三次。边闻,学明边点头。沉香的表演已经得香道的精髓,把沉香最纯粹的香气激发出来,让闻者得到了美与艺术的享受。

  由于身份不合法,沉香和檀香只好整天待在店里不出门。沉香埋头学习,好动的檀香却感到无聊了。

  “学明哥,我辛辛苦苦跑出来,却被死死钉在小店里,早知道,就不出来了。”檀香抱怨地说。

  “檀香,不要为难学明哥,你知道他带我们出来冒了多大的风险吗?那个叫阿龙的还要了学明哥好多钱,你老老实实待在店里,把这钱给学明哥挣回来。”

  “学明哥,我跟阿龙走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请好好待沉香,我知道她喜欢你。檀香。”

  檀香走了,她用阿龍的手机给学明发了一个告别短信。

  沉香一遍遍打阿龙的电话,电话始终关机。

  明慧法师打电话狠狠骂了一通学明:“你把两个丫头带跑了,我如何向她们的家人交代?学习上悟性很高,怎么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过几天,我会过来和惠贤商量,看看如何收拾这个烂摊子。”明慧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荒唐就荒唐吧。”学明心底暗暗说道。沉香低着头在看书,一缕发丝悄悄垂下,她用手拨开,露出了光洁秀美的额头。他默默地看着,轻轻抚摸戴在手腕上的沉香串。

  明慧还没有来,警察来了。檀香的身份在警察的一次清查中暴露,阿龙供出了沉香。沉香和檀香在被拘留审查了两个月后,被警方遣送出境。学明组织他人偷越国边境,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

  这是学明出狱后参加的第一场香会。等他赶到清风堂,香道会已接近尾声。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没有惊动任何人。

  “最后,让我们恭请国际知名香道师、佛门弟子明香法师表演香道‘拈花一笑。”

  主持人从内室请出明香法师。明香法师穿一件浅灰色长袍,胸前挂着一串沉香佛珠,神情庄严,缓步向前,如一朵随风飘动的莲花。

  禅乐起,所有人在肃穆安详的氛围中等待。狱中三年,让学明已经变得隐忍、沉稳。但此刻,他坐在椅子上浑身抖动不已,喉咙口咕咕有声。学明的异样在现场引起一阵骚动。

  明香转过头来看向学明的方向,她一愣,失去了庄严,身子颤动了一下,热切地喊道:“学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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