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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画像(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翠苑 热度: 16498
自画像

  我是那个提桶水,走向大海的人。

  我是那个在大海中,想抱起波涛的人。

  自从月亮引发潮汐和女人的周期

  很多事情已经发生。

  我是在它们之前和之后的那个人。

  在去往大海的路上,我遇见

  那个乞食的托钵僧。他已忘记自己

  是迦毗罗卫国的王子。

  我在溪边看到了那个磨铁棒的老阿婆

  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在磨啊磨

  但一代一代的人,已穿过针眼。

  我是那个在针眼里,企图建立掩体的人

  当成群结队的明天远道而来

  然后变成了昨天。

  我是那个既不想过去

  又无法回去的人……

  现在,我试图消灭那个人

  当我从墙上剥落的灰,衣物上

  一小块污渍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是那个在下跪中,看到微尘之神的人。

  旅? 夜

  我感到西安的困难,因为长安

  已用尽了它的繁华。

  塔、碑林、宫殿,倾圮的城池……

  它们像X光片上的病灶,泄露出

  对时间的怕。

  现在,这种怕通过一个人,在我的体内发作。

  我看着已经发生的天空,落日

  正处理剩下的事物。

  这多像我们爱之苍茫的副本。

  哦,锥心的参照,有诛心之疼。

  我索性拉上旅馆的窗帘

  用漆黑建造一条穿越的虫洞。

  我催促自己:到了善后的时刻

  你是我的当务之急……

  世? 界

  一个人在公交车上,这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另一些人在街上,在深山,在空中,在狱中

  ……

  这也没有特别的意义。

  公交车一阵紧急的刹车,那个人一个趔趄

  扶住了倒向他的一个女人。

  他们交汇的眼光,有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意义。

  而那个在深山的人,给他在城市的朋友发去

  短信

  而他的朋友正赶往另一座城市。

  而飞机在下午的航程中,并不知道它驶向

  一场空难。

  而已经到了收监的时候,那个放风的人

  望着墙外的飞鸟和头顶上的飞机

  他把囚禁的日子又划去一天。

  而那个在公交上的人下了车,他遇见一个

  问路的人

  ——先生,和平旅馆怎么走?

  他比比划划告诉他,他忘了再看看

  那个他无意中扶住的女人。

  并非之诗

  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多了

  只有可数的事物

  固定着世界的模式。

  你看天空也只有白天和夜晚

  轮流地填充。

  自然界也只有雌性和雄性反复交配

  身体里也只有亚伯和该隐不断纠缠

  这个行星,也只用自转和公转

  重复着循环……

  但我着迷于打入另册的存在

  它们的蛛丝马迹,透露出

  世界还有的样子。

  譬如拥有三颗心脏的章鱼,雌雄

  同体的蚯蚓

  还有植物和生物之间

  无法归类的海葵……

  进化论至今还没有找到

  猿与人之间的物种。

  而我的父亲晚年时讲起,他少年小镇上

  一个预知未来的瞎子

  后来发生的都不幸言中。

  这让人怀念那条叫“保罗”的章鱼

  在那年的南非世界杯上,它几乎成了

  另一个上帝。

  现在,又一届世界杯开始了

  德国队依然还是德国队,只是当年的队员

  已全部退役。

  午夜飞行

  地勤工准备天上的事情。

  当一切就绪,他们打出启航的手语。

  在缓缓滑行中,我注视这一幕:

  两个穿着反光工装的人,站在

  寒冷机道的远处。挥动的手势里

  饱含一种告别和祝福。

  我突然想到,在脱离地面之前

  这就是我在大地上最后见到的人。

  这样想着,一股酸楚的孤单和暖流涌出

  它不指向他们,也不朝向自我

  而是盘旋在被称之为人类的范畴。

  机体昂头、爬升,最终被无边的空白所包裹。

  一种隔断、孤立和悬而未决

  加深着我的恐机症。

  我闭上眼,将密封的机舱和一千多公里的航程

  组装成一架巨大的顯微镜。

  时空的平台上,我比以往任何时刻

  更清晰地看到了人类的原貌,和它

  千丝万缕的软组织。

  在无限可分的人群中,那两个地勤工再次浮现

  他们手语里的信任和坚定,他们消失在

  午夜机场的背影,像救生衣

  穿在我的旅途。

  我渐渐松弛、平和,感到有一种东西

  在身体里平安地降落。

  我无法说清它是什么,

  那来自广袤世界的纽带

  和命运中的休戚与共

  让我建立着一种确信,并否定着

  盘踞在我身体里的虚无。

  依靠之诗

  元素并不在元素周期表里

  钟表和时间也毫无关系

  但我们需要世界的表象,缓冲

  過于客观的真实

  就像月亮反复来到人间,我们难于接受

  它是一个不发光的天体。

  减震之必要啊,因为我们生而为人

  减震之必要啊,因为我们困囿在物种的属性

  之中

  你看战争,历史,爱,神话和外星人

  它们来过同一块银幕

  但灯亮了,银幕只是一块银幕

  它上面

  什么也没有

  论? 爱

  遥远,并不能穷尽星空

  但我还是脱离自己,和它的辽阔

  待了一会。

  回来时,我并没有强大

  你依然是要害,是迷信

  是我的所剩无几

  就像那一年,我们仓皇地出逃

  拖曳着大雁塔、华清池和兵马俑

  一路上,你紧紧抓着我的手

  你说,面对那些无限的废墟

  请给我的短暂

  施于援手……

  论存在

  厕所和教堂

  有什么不一样。

  医生的处方和总统的演讲

  有什么不一样。

  周树人和鲁迅

  有什么不一样。

  金银铜铁和赵钱孙李

  有什么不一样。

  阿尔法狗和丧家狗

  有什么不一样。

  千金裘和万古愁

  有什么不一样……

  从不一样的世界里,我取出

  这首诗歌。

  它不偏不倚,不温不火

  它和你们写下的

  有什么不一样。

  作者简介:

  毛子,本名余庆,60后,湖北宜都人。现居宜昌,供职三峡文学杂志社。作品散见《诗刊》《人民文学》《扬子江诗刊》《草堂》《汉诗》《十月》等刊物。出版诗集《我的乡愁和你们不同》《毛子诗选》。曾获扬子江诗刊年度诗歌奖、闻一多诗歌奖、李杜诗歌奖、奔腾诗歌奖、赤子诗歌奖、十月文学奖等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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