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 寒

　　塔尔坪的正午阳光

　　这是秦岭深处

　　一个孤独的小站

　　信号员举起他的黄色小旗

　　一脸庄严

　　夏日正午的阳光

　　照得水泥站台

　　白晃晃一片

　　我的心突然一痛：

　　好像我还在过去

　　好像我还是那么地爱你

　　雨夹雪

　　一只破船，泊在闸桥河边

　　整整泊了两年

　　几只羽毛蓬松的鸟

　　站在赤裸的树枝上

　　缩着脖子，呆望着结了薄冰的河面

　　一个女人提着木桶

　　惊慌地爬上河岸

　　黄昏一下子就来了

　　风从北门的一条旧巷中，吹出

　　一段雨夹雪的往事

　　天空很干净

　　天空很干净

　　天空干净得

　　像去年冬天的一个夜晚

　　突如其来的一场雪

　　（我被这一片天空

　　反复地梦见）

　　你的眼睛很干净

　　你悬挂在天空的眼睛

　　无论转向哪个方向

　　都看不见我

　　我燃烧过了

　　我痛过了

　　我在痛的时候燃烧过了

　　我只剩下灰烬

　　现在，你不要刮风

　　你千万不要刮风

　　你一刮风

　　我连灰烬也没有了

　　我握住你冰凉的手

　　没有下雨

　　或者雨都被关在外面了

　　我说过什么了

　　我又忘记什么了

　　身边的河水

　　一半在地上流

　　一半在天上流

　　你是什么时候来临的

　　是什么力量阻断了我欲言又止的诉说

　　你清醒了我在尘世中的挣扎

　　你清醒了我对时光的绝望

　　你让我所有的伤痛

　　在大地上苏醒了

　　全都苏醒了

　　我握住你冰凉的手

　　我只能握住你冰凉的手

　　我的手里，握紧了你的手

　　你的手里，握紧了我的温度

　　我只有这些了

　　——这些还不够吗

　　亲爱的，这些还不够吗

　　天就要晴了

　　天就要晴了，让我记住这个词语

　　在许多年之后

　　它会在我沉寂的心灵里醒来

　　在这样一个上午遇见一阵风，一条河流

　　让我记住身边树叶的芬芳，而且

　　天就要晴了

　　阳光会惊醒

　　你百合花一样芬芳的身体，和你

　　小心翼翼的恐惧

　　雨，2010

　　雨，在七月午后震耳欲聋的阳光里

　　惊慌地落下

　　大而稀疏的雨点，在我们的脚边

　　溅起一朵朵小雾

　　（那么多的爱情，堵住我的喉咙！）

　　你指着雨

　　说：你看

　　雨在大地上把自己安葬了

　　从云到大地

　　一滴雨的生命

　　就这么长

　　因为你

　　因为你，我听不见翠鸟婉转的啼鸣

　　也看不见它在地上蹦跳的身影

　　以及它蓦然起飞时展开的

　　像绿缎子一般闪光的羽毛

　　阳光照在草坪上，当我走到草坪上时

　　它又越过了对面的高墙

　　我已经模糊了你的容颜

　　可我从每一扇窗子里

　　都能看到你的影子

　　因为你，我常常停下匆忙的脚步

　　总以为那个在背后呼唤的人是你

　　我忘记了什么时候打开过心扉

　　也忘记了你什么时候

　　在里面种下过一根锐利的刺

　　“因为你，当我伫立在鲜花初绽的花园旁边时，

　　春天的芬芳使我痛楚。”

　　水 声

　　天气很凉爽

　　旁边的小体育场上

　　有四个人在踢足球

　　半个天的晚霞……

　　是的，我知道这很美

　　但我要天黑下来

　　我要蜷缩在你的怀里

　　含着你的乳头，美美地睡一觉

　　（要打开窗，让我枕着窗外的运河

　　“哗哗”的水声）

　　车厢里飘过一首老歌

　　车厢里飘过孟庭苇的一首老歌：

　　“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

　　我身体里的雪

　　我眼睛里的冰凌

　　我少年时代的爱情!

　　她的蝴蝶发夹

　　她的笑

　　她的绯红的脸

　　她赌气时说的：我不！

　　她的拂在我脸上的发丝

　　（柔柔的发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