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世界经济格局的转变,以及中国国力的日渐强盛,中国艺术家开始更加客观地看待自身文化身份的问题,自觉将传统文化资源重新置于全球视野中加以考量。“写意油画”的价值亦是在这样的语境中更加突显,经历过20世纪以来的快速发展,我们看到写意油画已经成为中国艺术家反映时代发展、关切生活现实、体现文化理想的重要语言形式。经过初期的模仿、学习、借鉴和摸索,到今天的蓬勃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油画民族化的呼声一直没有停止过。林风眠、赵无极、吴冠中、朱德群、苏天赐、董希文、罗工柳、卫天霖、倪贻德、罗尔纯等一大批油画前辈都在油画民族化探索中走出了积极的一步。今天,当代油画家不满足于前辈的探索成果,开始进入深层次的文化反省,反思西方艺术,反观中国传统,并试图通过进一步深度挖掘传统艺术而获得启迪和创新。油画创作中的写意精神正是在这种呼唤和反思,以及与传统文化的不断融合中悄然兴起的。文脉传薪,在几代艺术家的努力过程中,也从模糊呈现清晰,从微小发展壮大形成了写意油画这一坚定的方向,也就是从整个中国文化的传统中汲取思想观念和视觉方向的营养,融汇西方油画中的各种经验,真正基于我们时代的发展和文化的本土意识来推动写意油画的发展,这个价值已经得到历史的验证,也会随着广大油画家们的不断探索产生更大的文化影响。
油画创作中的写意精神问题起始于20世纪90年代,是针对当时改革开放进入一个新的历史阶段后,在面临西方文化影响产生的对中国文化本体的淡化,对传统写意精神的误读,以及在油画创作中精细描写过盛、制作之风泛滥,从而有失创作激情的发挥而提出的。在东西方相异的生存环境、教育体系、文化传统背景下,中国油画要跟随华夏民族的精神追求和审美要求,把中国情怀和中国精神借由油画的语境表达出来。“写意精神”在中国油画创作领域里有着极其丰富的历史积淀和文化内涵,是中国精神及中国风格的代指。1960年,罗工柳第一次提出了“写意油画”这个概念,到了21世纪才又蓬勃发展起来。20世纪80年代,国内成立了许多画会,于是模仿西方现代主义形式美的唯美潮出现。直到赵无极开设绘画讲习班后,才开始强调画面的呼吸;刘海粟与吴大羽开始画抽象画,讲求“势像理论”;到吴冠中的黄金时代,罗尔纯作品中强烈的表现性标志着绘画从抽象又回到了具象,画家逐步从大一统的写实中蜕变出来;韦启美、詹建俊、靳之林、秦征、闻立鹏,张京生、杨松林无不进行了深入的探索。到20世纪90年代,画家们基本达成了油画本土化的共识,每个画家的影响力都在逐步提升,如袁运生的机场壁画、李秀实的墨骨油画、王怀庆作品中的明式家具符号,费正、尚扬观念艺术的结合,吴小昌、欧洋等的作品都象征着新世纪写生写意大潮的到来。写意精神的文脉传薪经历着时代的发展,写意油画从抗战后中止了半世纪,但没有完全泯灭,只要哪个地方新派“火种”一息尚存,就可能“复燃”,那个地方就会比较集中地出现一些年轻的“后人”,真正是“薪火相传”。如杭州的林风眠、吴大羽教学过的中国美术学院,后来由许江、杨参军、章晓明、周长江等继续传承。在刘海粟、苏天赐任教的南京艺术学院出现了沈行工,而沈行工又培养出众多弟子,如陈世宁、吴翦、莫雄、邬烈炎、金田。在最早由卫天霖、吴冠中、罗尔纯任教的北京艺术学院,又出现了戴士和、洪凌、丁一林。在工艺美院、清华任教的吴冠中,其学生众多,如王怀庆、闫振铎、刘巨德、李睦。在董希文、罗工柳任教的中央美院,又出现了朱乃正、袁运生、靳之林、费正、吴小昌、汲成等。而罗工柳的学生妥木斯任教的内蒙古艺术学院有学生砂金、张立平、赵九杰、李学峰。在袁运生工作过的吉林艺术学院,出现了贾涤非、赵开坤、任传文、刘大明等。在阳太阳和涂克教学的广西艺术学院,出现了赵松柏、谢森、张冬峰、黄菁、黄少鹏、刘南一等。杨松林工作过的山东艺术学院有毛岱宗、闫平、王克举、管朴学、张淳大宝等。2006年前后,戴士和在罗工柳提出“写意油画”概念后,鲜明地提出了“写意油画创作”和“写意油画教学”的主张,在写意油画的探索实践中身先士卒,不仅创作了大量个性鲜明且极具写意性的油画作品,而且出版了《写意油画教学》《苹果落地》《生在北京》《画室窗下》《海风扑面》等一系列关于当代写意油画实践与教学的学术文献,影响广泛而深远。孙建平与康弘合著的《写意油画图史》则翔实地勾画出写意油画的发展脉络和辉煌业绩。自2016年9月成立的北京中国当代写意油画研究院以来,写意油画呈现出群体化和规模化的态势,并逐渐形成了以戴士和、孙建平、汪诚一、范迪安、丁一林、王辉、鸥洋、杨参军、王琨、王克举、赵开坤、任传文、陈宜明、毛岱宗、陈和西、杨尧、包泽伟、张新权、雷小洲等为代表的写意油画学派,并得到袁文彬、刘商英、石煜、宋永进、常世江、夏迅、陈向东、黄剑武、武凌海、王君、巴图、曲文倩、魏婧、刘顺华、曹梦等一大批中青年油画家的热切响应和积极推动,吸引着越来越多的青年油面家和美术爱好者,逐渐形成了顺应历史发展、融合时代精神的绘画语言体系。
油画创作中的写意精神不仅有宽阔的学术维度,更展现了具有东方文化属性的语言特征。艺术家不仅需要以不同的方式和表达来形成自己的个体语言及风格,更需要把中国写意传统和写意精神融入油画创作的学术深度,并努力坚持个性语言、个人风格的建树和整个中国油画的文化理想这两方面的统一,从而呈现出不同面貌。
纵观写意油画的发展史,无论是出国学习西方绘画的先驱,还是“新派”画家发展一路的起落,每一个时代的画家都为写意油画的发展与革新付出了巨大贡献。“中国写意油画”正是在几代艺术家的不断探索和创新中走上了具有中国文化符号、中国审美、中国气派的油画风格。在中国油画的文化理想与学术视野下,用中国独特的“写意精神”,展现了中国的文化、情感和精神,也让中西方艺术能在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道路上相互交流发展。艺术作品之所以精,正在于其思想之精深,艺术之精湛,技术之精良;融汇西方油画的多种形式语言,在思想观念上体现基于时代感受与民族文化的主体意识,不断推进油画在中国本土语言形式的现代性转型和精神境界的深度探索。这种以自身历史经验为基础的叙事模式,需要长期的思考与追问才能建立。油画创作中写意精神的根本不仅仅是方法,更是思想观念以及与当下视觉图像的关系。它不是一般技法上的概念,而是一种精神与艺术品格的追求,是对文化厚度与文明高度的向往。它需要我们具有更高的文化素养和对生活经验的感悟力,需要我们在新的时代发展下坚定文化自信,形成更有高度的文化自觉,刻苦努力,勤于思考。
《归家》 姚风/作
《时代赞歌》 姚风/作
“写意油画”的学术命题让历经百余年的中国油画民族化的探索之路迈向自我构建的融合发展之路。从20世纪20年代留法归来的林风眠所倡导的“中西融合”,到20世纪60年代以罗工柳为代表的留苏艺术家提出的“油画民族化”,再从21世纪初到新时代以来,中国油画家们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理念,一方面脚踏中华大地,面向新时代丰富的现实生活,另一方面又努力从中华传统文化的思想观念和视觉方法论上汲取营养,在作品中表现出鲜活的时代感与现实感,由此形成了中国写意油画学派丰富的成果。对西学取之精华,为之所用,把体现人类文明发展共性的、科学的艺术系统吸收融合,为己服务,并在中国文化系统和内质精神层面上创造出新,这是具有文化立场的理性之举,也是“文脉传薪”最不能丢失的灵魂。从历时性的角度来看,油画创作中的写意精神是中国油画在经历了现代性洗礼后的文化回归,其精神源头指向的是中国传统文化,其内在气韵及精神品格继承了中国传统文人情怀的美学思想。从共时性的维度看,写意油画与西方表现主义不仅在对生命力的表达以及对内心情感的追求上不谋而合,同时也是中西文化在自然观、价值判断及审美理想碰撞交合的结晶。写意油画正是在自身民族文化的立场上,通过油画材料等媒介的运用,以中国写意审美为内核,注入中国艺术精神与气魄,创作出具有中国民族精神和中国文化气派的中国油画,呈现出东方意象语言的图式,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将绘画连接在现代中国人的脉搏上,贴近现实生活,与社会紧紧相通,体现中国写意油画的深厚传统与独立品性。在全球文化交汇的情境中,写意油画作为西方油画与中国意象审美相结合的艺术表现载体,以时代发展为脉络,正在不断建构自己的学术体系、话语体系和评价体系。“写意精神”的当代体现便是中国油画发展的一个重要维度和文脉传薪,油画创作中的写意精神亟待更多的油画家投以研究实践,不断增加观者对“写意油画”的文化内涵和语言风貌的多元化理解,在“美育”的基础上增加审美经验和文化感受。
写意油画的当代发展是中国美术发展的重要象征。文脉传薪,代代传承,广大油画家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努力深入生活,感受时代变迁,把握时代主题,呈现出勇毅精进的创造精神。一大批具有写意精神的重大主题油画作品反映了党的百年光辉历程和人民创造的伟大业绩,以恢宏的视觉图景展现出波澜壮阔的历史之变、中国之进,书写了生生不息的人民史诗,体现出油画艺术承载历史风云、讴歌中国精神、彰显文化理想的时代使命和写意精神。在油画语言的研究中注重融汇中国艺术传统,探索“中国油画”的语言建构,形成学术精进的态势。一代代画家们的不懈努力和创研,百川汇流成“写意油画”的连绵图景。一幅幅具有写意精神的油画作品以饱满的艺术探索热情、丰富的语言形式交织成蓬勃的时代文化生机,让我们共同期待中国写意油画不断精进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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