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是生活的“虹”:那经过太阳光折射后事物的变形与幻影。好的散文与好的小说、诗歌一样,都是一种生活的“伸缩术”和“炼金术”。
我曾写过一个城市的社区,包括人与事、空间与想象、目击之物与虚幻镜像。那是南昌老城区一个相对嘈杂、混乱但也生气勃勃的社区,其外在的面目和周围的人群构成了一幅烟火气十足的生活景观—具有某种介于县城与都市之间的气质。
我像个“潜伏者”,略带疏离地、冷静地看着身边每日生成与消逝的“故事”,对老旧的建筑、城市的落日、巷子的店铺、鲜活或缄默的个体,怀有热爱之心。更多的时候,我在前者身上看到自己的内心,从他者和事物在内心的投射上探寻自我的冥想、心灵的悸动和精神的慰藉。写作就像“普鲁斯特式”的回望和现实与梦幻相互交织的旅程—记忆像一只敏感的鳞翅目昆虫,如果不悉心捕捉,它便会在若有若无的风中逃遁得无影无踪。
人的内心活动需借助一定的“场”才能展开和确定。心与物的相遇和碰撞,在刹那明灭和电光火石之间,使“世界”生成,书写得以可能。文学对存在的把握与禅宗的“明心见性”,在曲径通幽处相汇合。一切文学都是对人的命题做出回答。其形式和手段,因个人的旨趣、修养不同而相异,这件五彩斑斓的百衲衣,每一行针脚、每一个图案都值得欣赏和赞叹。在暂居该小区的这段沉静的时光里,我与周围的一切发生亲切的联系,并在内心荧幕上折射出各种图案,开出或热烈、或清冷、或浓郁、或浅淡的“花”来。这事物之花、精神之花,缠绕着人们的生活之蔓,也勾连出我这个观察者内心的隐蔽花叶,揭示出灵魂深处的真相。
无疑,城市已成为人类生活的中心。那古典的田园牧歌时代—以及由此衍生的乡土文明、游牧精神、骑士精神,已渐行渐远。城市改写了人类的交往、生活方式。城市带来了便利、舒适、繁荣,产生了城市文化,但同时也瓦解了乡土文明,对几千年形成的伦理、风俗、信仰带来颠覆性的冲击。城市培育了人们的一种疏离、冷淡、理性、实利的人格倾向。传统的“仁义礼”已很难对应现代人的精神坐标。
艺术是人类精神生活的高级形式,但追根溯源,生活才是唯一真正的存在。生活、艺术、文学,在互为镜像的过程中,有照相机式的呈现,也有哈哈镜式的呈现,更有多棱镜式的呈现,或许还有其他实验性的呈现方式——人的情感总不免停留在过去,但文学的脚步从来是随时代的潮汐起舞。这注定了文学秉承着“推陈出新”的使命。一个守旧和怠惰的写作者,终会被文学抛弃。如何自出新意地去解答生活的疑难,提供一种生活的真相,构成了写作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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