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莎
清晨的阿依莎
暮晚的阿依莎
总是走在她家羊群的最前面
从远处看,仿佛一只黑羊
领着一群绵羊,浩浩荡荡
在草原上漫步
母亲说,阿依莎
早已把自己活成了一只头羊
她走到哪里,羊群
“咩咩咩”地跟到哪儿
她死于一场暴风雪中,母亲说
找到她时
羊群正围着她打转
阿依莎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
羊儿们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很像是漫天的雪花
围着青海的天空打转
却找不到落脚之处
山口的落日是一辆末班车
西边窄窄的山口
隐约出现一个人影
仿佛是从落日中
刚刚走下来。
然后,又看见第二个、第三个……
这时候的落日
真像是停靠在山口的一辆末班车。
我和母亲站在院子外面
眺望著……
但看不清,哪一个
才是从矿区赶回来的
我的父亲。直到天黑下来
一颗星星出现在门外
我扑上去喊他:父亲。
捣 衣
先是我家的屋顶脱去了
洁白的雪衣,接着是草原和荒野
它们脱衣的动作
优雅而缓慢,像一个刚刚从睡梦中
懒懒醒来的人
慢慢露出了真身,唯有塔吉卓玛雪山
始终不肯揭开,神秘的面纱
妇女们在河边清洗
冬天换下的旧衣裳
她们奋力地棒击、揉搓
捣衣之声在河谷之中久久回荡
我想象柴达木脱下的那件雪衣
就漂浮在河水之中
撞击岩石后,发出的涛声
也是捣衣声,坐在山冈之上
隐隐觉得,塔吉卓玛的身影
就在妇女之中,隐隐觉得
我换下的那件羊皮棉袄
被她挂在了云端
责任编辑 王子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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