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万成

　　我出生在1961年，有着许多吃榆钱的珍贵记忆。小时候，我们兄弟四个都上学，家里只有父母两个劳动力，奶奶是家属，算不上劳动力了。每月的粮食都很少，家里条件很清苦。

　　阳春四月，榆钱一片一片透绿，我想起母亲教我唱的那首关于榆钱的老歌：“东家妞、西家娃，采回了榆钱过家家，一串串、一把把，不是贪图那玩耍，妈妈要做饭，让我去采它，榆钱饭、榆钱饭，尝一口永远不忘它……”

　　在榆钱绽放的时节，很多树的枝条间叶片还未萌发，榆树就先开出花来。榆树枝头先是隐约的紫色花苞，密密的，小小的，待到能看清它模样时，已是满枝新绿，一簇簇浅绿色的榆钱，圆圆碎碎绿绿嫩嫩。榆钱边缘处薄薄的，中间鼓出来，真的像缩小了的铜钱。

　　當榆钱儿满枝头时，到处都能看到母亲们领着各自的孩子，拿着刚从树上折下的一枝，边走边捋着吃。当然，榆钱采摘后是做窝窝头、烙饼还是蒸食，就是母亲们的事情了。用榆钱做出来的东西都是美味，一股野蔬的清香扑鼻而来，生活的清苦与快乐也在其间。

　　我的家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四团十八连，距离团部42公里。在我儿童时期的六七十年代，国家经济还发展缓慢，职工家庭就自然更苦了一些。

　　母亲是闽西农家女，自幼心灵手巧，从小过惯了艰苦日子，所以也练就了做野菜饭之类的特殊技艺。早在五十年代困难时期，家中缺吃少穿，就靠着母亲勤劳的双手，使全家度过了那段辛酸的岁月。到新疆后，平时，她从地里采来马齿苋之类的野菜，晒干后用开水焯了，和上玉米面贴菜饼子，吃着也很香的。最值得称道的是母亲能粗食细做，将榆钱剁成馅包饺子，也真让人感到一丝苦中之甜了。再说用榆钱做成的榆钱粥，喝起来甜滋滋的，也使人回味无穷。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每年春天，家里照样吃榆钱饭。不过，已经不同于从前了。母亲把榆钱捋下来以后，将一朵朵榆钱除去黑色，淘洗干净，再将榆钱剁细，掺上煎熟的鸡蛋和粉条，调成馅包成水饺，下锅煮熟捞出来，笑笑说：“尝尝味道如何？”我用筷子夹上一个，蘸着香油、醋，填进嘴里一嚼，那股子清香味，真是美不可言呢。吃完榆钱水饺肚子里充实而舒服。

　　到了晚上，本来不想多吃东西，可母亲又做出了诱惑馋虫的榆钱粥。它是用完整的榆钱，搅上面粉熬成的，喝着滑润喷香，清爽宜人，可口极了。吃小米煎饼，喝榆钱粥，可称得上是最佳晚餐了。

　　母亲说，现在吃榆钱饭只是尝尝鲜，榆钱可降血脂、降血压，是健康食品。嫂子说，用榆钱、葱花拌馅，烙煎饼卷儿，酥脆香醇，旅游时作野餐，劳累之余啃上几口，喝点开水，比吃什么好饭都甜美，城里人花高价还买不到。如果把榆钱晒干，加佐料制成酱，也是极好的风味美食。

　　回忆这些往事，更让我怀念榆钱了。

　　后来看到《本草纲目》中写道：“榆未生叶时，枝条间生榆荚，形状似钱而小，色白成串，俗呼榆钱。”我还是一直不明白，榆钱究竟是榆树的种子，还是榆树的花。

　　现在的春天，依然是孩子最快乐的时节。树上树下，大呼小叫，笑语喧哗。平日冷清的农区连队里，因为榆钱，春天有了活气。榆钱儿很好吃，可以生吃，嫩嫩的，甜甜的，带着些微的青气。

　　曾与城里的朋友谈起榆钱，他们说：“对于榆树，有不少人大概都未见过呢！”而在四团，除了白杨树就是随处可见的榆树了。

　　其实榆树是一种耐贫瘠的树，也是相当吉利的树。榆者，余也；榆钱者，余钱也。古人说：“树之能为荫者，非槐即榆。”说得真好。

　　最爱母亲的南瓜饭

　　深秋时节，最盼望的，是吃上一碗母亲煮的南瓜饭。周末回家看望母亲，如愿以偿。

　　对于南瓜，母亲有自己的见解，不管是红皮、灰皮，还是黑皮，颜色一定要匀称。大小在3公斤左右，太大了会空心，太小了不够成熟。奇形怪状的不要，形状要均匀椭圆最好。关键要甜要面，遇到特别甜特别面的要留种子，明年种。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生活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四团十八连。也许是经历过瓜菜的年代，母亲多年来保持着一种习惯，那就是做南瓜饭。

　　以前，所住平房的院子里，开了一小块空地，每年，母亲都会在地边点种几窝南瓜，结了瓜，不等长老，不时会摘个嫩嫩的南瓜，煮一锅南瓜饭。

　　现在，平房改楼房了。每到集市，母亲都要选购几个南瓜回来，红色的、灰色的、青皮色的，堆了地下室一角。

　　回想上小学时，每天放学回家的时刻是最幸福的。一进家门，就听到母亲切葱的声音，然后开火，将葱炒香，接着倒入南瓜一起炒。葱香四溢，混合着清甜的瓜瓤香味，让刚进门的我们一个劲地猛吸着鼻子。接着，母亲将南瓜和米饭一起煮上。不多时，米香悠悠，南瓜饭熟了。此时我们便会蜂拥而上，抢着盛饭。

　　我一直觉得，母亲是烹饪好手。多少年来，做过无数拿得出手的菜，其中南瓜饭最令我们难以抗拒。我们常戏称，这南瓜饭是母亲压箱底的法宝。孩子们挑食了，或者觉得菜太乏味，母亲就会煮点南瓜饭。吃着香甜的南瓜饭，我们往往连菜都顾不上夹，心里是说不出的满足。

　　后来参加工作了，离家远了，很少有机会再尝到母亲做的南瓜饭。一旦回家，对南瓜饭的渴望就再也抑制不住，一碗接一碗，怎么也吃不腻。每次我狼吞虎咽，母亲总会站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

　　母亲做的南瓜饭，任何美食也替代不了。只因为，那里有母亲独一无二的味道。吃着南瓜饭，品味着母亲的爱，这味道令人终生难忘。

　　责任编辑 王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