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本来怀揣真心、又欲说还休的朦胧爱情,伴着青春对“诗与远方”的美好憧憬,却被他人一次处心积虑策划的“阴谋”扼杀在萌芽之中,最后留下无尽的徘徊与遗憾。这就是小说《就这么回事》所呈现给我们的故事。读罢掩卷,思索良多。这都市红尘中太多的真情邂逅如此擦肩而过,怅然若失,个中滋味,苦辣酸甜,为波澜不惊的生活留下五味杂陈的印记,令青年男女经受着心灵的拷问。
小说中,“我”是博闻睿智的青年精英,与有着“诗与远方”梦想的书店管理员夏梦结识,相仿的年纪与共同的爱好,让两人逐渐信任,彼此关照,成为谈得来的朋友。但他们的关系并没有一如寻常地进展,而在彼此的试探与犹豫间徘徊不前,处在朋友之上恋人不足的状态。那种内心的纠结与彷徨,令他们无法进一步地敞开心扉,吐露真情,这恐怕也是人世间所有爱情的必经之路吧!然而这美好而脆弱的爱情萌芽,很快被一场由第三者导演的“阴谋”所击溃。“我”被夏梦邀请去劝和她企图离婚的表哥表嫂,虽然发挥了“我”做思想工作的特长,但并未阻止他们离婚的脚步,更悲催的是,“我”却因此成为女孩郑好的“猎物”。在郑好的谎言与心机、大胆与恶意的一系列操作之下,“我”的不坚定与游移,终究酿成了夏梦离开的悲剧,故事在淡淡的哀婉情调中收束。
其实,“我”与夏梦是可以畅谈里尔克、茨维塔耶娃与苏轼的挚友,是于平凡生活中共求“诗与远方”的精神知己,但一切悲剧的根源在于彼此心灵与心灵不能充分地沟通,不能真正地坦诚相见,这层壁垒成为现代都市人无法逾越的心灵鸿沟。尽管主人公也为此做过努力,但终究敌不过这人与人之间可怕的障壁,爱情以逃避和失败而告终。小说试图表达这场爱情中主人公的真实心态,但同时又让人在阅读中产生一种生涩与不平衡感,或者说不协调感,直接导致了其中心主旨与艺术表达间的不对等,从而影响了小说的文学调性与阅读感受。
著名作家林斤澜在《论短篇小说》一文中指出,“纵有千言万语,真诚是灵魂。山不在高,有诚则灵。不过真情实感还要化作艺术,若不,就不是作家该干的事。‘化’的中间,也可以‘编故事’、‘耍花招’……但没有真诚的‘编’和‘耍’绝不是艺术。有一些真诚,太‘编’太‘耍’倒把真诚磨灭了,这也是‘流行性感冒’”。可見,在真情实感与艺术转化之间,存在着一个中间地带,即作家可以将生活真实转化为艺术真实的操作空间,而将“真诚”的写作理念内核化于小说中则非常重要,即在原生态的写实与文学性的追寻之间寻找到适当的桥梁具有决定性意义。
这样来看,小说《就这么回事》的症结在于在人物性格与其所表现出的行为之间的不协调与脱节,而人物在现实情感上的徘徊不前与其所追寻的诗意洒脱的人生是错位的。“我”与夏梦从相识到无拘束、放松地畅谈生活与理想,谈儿时游戏、家乡美味,谈苏轼、里尔克、茨维塔耶娃,共同化解亲人的情感危机,感情在一次次的交往中逐渐坚定,可以说,他们在向着心灵知己的方向发展。而小说中的“我”似乎总是在这个过程中充满游移,似乎又不时地下意识与夏梦疏远,给第三者郑好制造机会。特别是在小说结尾时,郑好蓄意设计,穿着暴露地出现在“我”的房间,让误解深植,彻底伤害了夏梦,造成了彼此无言的结局,更没有解释的机会。小说用这样一个俗套的电视剧桥段,来拆散这对心中有着“诗与远方”理想的青年男女似乎不妥,也许是源于他们心中的情感洁癖,或者很直白地说是情感还不够深刻,不足以消弭误会。总之,作者结构故事的“真诚”度不够,有“编”的痕迹,故事恰恰没有延续人物的性格逻辑充分延展开他们各自的个性化轨迹(包括郑好形象的脸谱化),而是强行以偶发事件来干预故事的进展,这是其生涩感、不协调感的一个原因。主人公对理想与诗意人生的畅谈、对彼此智慧与上进的欣赏,只能说是纸上谈兵,一旦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破坏,他们便自动缴械,优先考虑自己的感受,关闭沟通的渠道,这不能不说是人性的悲哀。
小说的生涩感、不协调感的另一原因是作者在叙事方面处理得粗糙、不精细,带有青年作者习作的痕迹,给阅读造成落差感。首先,小说的题目“就这么回事”就显得草率、随意而不切题,这是一个兼有中性与贬义的说法,与小说讲述一对青年男女的爱情悲剧故事不搭调,更缺少了作为小说题目的文学内涵。其次,小说的语言风格不统一,有的地方用词过于直白,有的地方又刻意炼字,有的地方又将人物口语写得过于书面化,因此在行文中显得有点儿“出戏”,没有很好地“贴合”。如,“郭家桥书店我总去。找一个靠窗的角落,把自己轻轻钉在那儿,无人打扰的半天或者一天”。“钉”字用得比较传神,但整个句子作为小说开头显得过于口语化,缺少统摄的力量。又如 ,“我”与夏梦吃饭时谈天说地,讲到故乡的“黄蚬子”、儿时的“勒皮狗”等细节时都表现出轻松惬意,语言运用得生活化,能够唤起读者儿时的记忆。但是在写到夏梦谈论里尔克与苏轼时的语言又过于书面化,显然缺少一种口语的转化,尽管作者是在试图褒扬夏梦思想的成熟、认知的高度,但是依旧无法很好地贴合人物的性格身份与语言情境,造成了阅读感觉上的失衡。“诗与远方”理想与日常生活的关系又一次断裂脱节。
短篇小说,与长篇、中篇小说不同,它需要完整、和谐,前后不参差,读来一气呵成、淋漓尽致,展现生活的横截面,是更具惊艳感的小说。它易写难工,给初学写作者牛刀小试的机会,但是想创作出完成度极高的短篇小说绝非易事,因为它的文体属性所提供的空间有限,更需要巧妙的构思力与精致的完成力。小说《就这么回事》的作者白小川,作为崭露头角的新锐作家,热切关注底层小人物的真实生活,写出人性中的温情与无奈,道出青春的呐喊与彷徨,本身就具备积极的实践意义,只要坚守文学理想,在小说技艺上不断精进提升,相信他的成长指日可待。
责任编辑 张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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