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鸿

　　世 界

　　世界有了新的模样

　　我们已经见到

　　并且学会了新的词语

　　世界燃烧过，然后有了温度

　　和我们一致

　　和永远一致

　　现在，世界上都是新生之物

　　仅仅依靠回忆与过去衔接，保持

　　连续的人生气息

　　时 间

　　某处在漏水，滴答声

　　响个不停

　　耐心，而保持节奏

　　那些水漏出来就不见了

　　——水的本质不是水

　　想到这一点，就发现了时间

　　它们摇摇摆摆，却坚决

　　躁动不安的不是它们

　　是我們，所有有生命之物

　　都只活一刹那，但都有着

　　自己漫长的历史

　　谁在吹口哨？不必恐惧

　　灯火让一切成为夜晚

　　而滴答声明亮起来就是早晨

　　立春后的雨

　　1

　　立春以后就是来世，虽然

　　岁月继续转动

　　大地保持着前生

　　这第一场春雨意味着什么？

　　田野湿了

　　几乎没有什么绿色的田野

　　泥土更黑

　　接近干涸的河流

　　仍然不能流动

　　你不能在它里面发现鱼

　　鱼是冷血动物。即使在

　　滴水成冰的天气

　　它们也不会要求取暖

　　没有叶子的杨树

　　枝条仍然婀娜。走近了

　　才会看到树皮皴裂

　　无限沧桑

　　我认识的一个赌棍出现在雨里

　　他常常赌到深夜

　　我想，很可能总是他

　　先于众人发现了拂晓

　　2

　　一个词决定了这些雨的性质：

　　仍然寒冷，但已经是春雨

　　春雨贵如油

　　为何不下在干旱的北方

　　我看着这多余的雨

　　迫降在仍然等待着雪的

　　盲目的大地上

　　我也和这雨一样盲目

　　盲目：自然沉默的同义词

　　与茫茫大地一样苍莽而伟大

　　没有什么东西发芽

　　连植物也知道

　　这刚刚诞生的春天还不适合

　　出生与生长——

　　一切仍如冬天

　　那古老的苍茫的黑暗

　　在黄昏时深沉地来临

　　包裹着仍在下的雨

　　我在因黑暗完全盲目之前

　　看到：辽阔的天空中只有雨

　　没有一片云

　　3

　　现在除了雨没有别的声音

　　这是些幼稚的雨

　　它们第一次看见世界

　　看见大地和大地上的一切

　　它们有什么感想？不得而知

　　当它们停了

　　大地上的沉默比以前更强大

　　也更多

　　4

　　我关掉灯

　　以让黑暗忘记我

　　立 秋

　　现在是绿色的，一会儿将变成

　　黄色

　　不变的只有夜晚

　　永远地黑

　　这都是事实。它们都击中我

　　当时当地，此时此地

　　月亮依然悬着

　　依然不说话，或者叫喊

　　飞机晚点，火车到得太迟

　　只有秋天准时来了

　　以前的一切都弄丢了

　　等待我们去寻找

　　这不能怪立秋，当然

　　也不能怪我——

　　这不是辩解，而只是说出一个事实

　　虽然我仍固执地在黄色中寻找绿色

　　责任编辑 余同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