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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世札记

时间:2023/11/9 作者: 安徽文学 热度: 11553
人邻

  

掐算



  前面走着一个六十多岁男子,穿一件混合纤维的蓝色外套,手工的,极是宽大。见过许多这样的人,衣衫宽大,节俭得似乎是怕以后胖了不能穿了。又走几步,稍近,忽然注意到他背在后面的手,几根手指似在掐算什么。心想,这人的手指这一会掐算些什么呢?几根手指动来动去,一会静,一会又动,一会又犹豫。若是古时人物,大地沉浮,社稷安康,也许就在这手指的掐算之间。

  可这是寻常人,手指的动作,也许是无所谓的。可这动来动去,尤其犹豫,心里怕是会想些什么的。寻常人的家长里短,想,不想,想通,或者是终于不能想通,去他的,不管了。

  他一行还有两个女人,三十几、五十几岁,风尘仆仆的,该是他的家里人。

  看看这男人的背影,掐算的手势,这一家人的命运就在这男人的手指上。

流浪者



  儿童公园,现在叫市民公园了。下午不到六点,公园里还僻静。走多半圈,见小道一侧水泥凳子上坐着一个中年男人。年龄不好说,是因为那人的脸几乎是过度的风吹日晒,上下五六岁,甚至七八岁都不好说。

  男子身边,是两个很旧的提包,样式很老了。一只拉链开着,里面装着乱七八糟的一些什么,似乎有衣服,也有金属的什么旧物件。这人背对着小道,左手拿着半个手掌大小的裸着的镜子,右手一把小剪子,对着镜子在剪胡须或是鼻毛。我第一圈走过来的时候,他在剪着。第二圈过来,他手里还拿着这两样东西,听见人过来,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犹犹豫豫,想放下还是不放下。

  看情形,他在外面有一段时间了,但时间不长,衣衫大致还是干净的。这人提了这样两个提包,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呢?他的神志清楚不清楚,有点看不出来。

  哪个小说家有兴趣,跟着这人,一直走,想象,猜测,也许会是一篇有意思的小说也不一定。

先? ?生



  先生住院差不多三周了,一天,川洲来电话说:“我爸走了。”按他的愿望,我们正在回张家川的路上。

  川洲的父亲,高先生,高源昌,我16岁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我喜欢画画。父亲的同事跟先生邻居,就带着我去见先生。先生一家那时住在铁道边的一排平房里。到先生家,看到墙上贴着他的书法,是毛泽东的一首词,《沁园春·雪》。

  之后,一两个星期去一次先生家,看他画画,也学着用毛笔在宣纸上抹几笔。记忆深的是一次跟先生去他的侄子家,侄子也画画,先生和侄子合作一幅画,画好了题款的时候,先生忽然添上了我的名字,似乎我也是合作者之一。

  后来,我工作的地点变了,远一些,也就很少去先生家。后来,甚至好些年都没有再去看先生。再后来,不知是从哪一年,断断续续又去先生的新家。

  先生的画越来越好了。许多尺幅颇大,可以见到很深的传统功力,墨和色都积得很厚。先生这些画不是源于想象,多是来自于他在老家张家川关山的写生。他的写生稿积攒了很多,有段时间想出一本写生集,后来不知怎么又放下。

  知道先生的病,有一段时间了。期望着会好,心里想着好了再去看吧。后来给川洲打电话,知道情况不好。乱忙一些事情,也是不忍见到先生的病容,一直没去医院看他。

  这几天又想起,病容也就病容吧。人都有大限。先生的大限,可能也就如此吧。可还没去,先生就走了。

  以后,再到年节,去不去先生的家里呢?先生的夫人高姨还在,儿子川洲和女儿小兵也在。去了,说些什么。抑或,就不去了。不去,也就有如先生还在一样的吧。

  再去天水,也许该去张家川看看先生的墓的。可也许,就不去了。在的时候没有看看,故去了,看什么呢。想想,心里别忘了就是。

  先生的墓,最好是在关山,那些山石、清流、树木伴着。晴晓时候,先生的魂魄在那儿走走,随意在哪儿坐下,看看山水花木,喝一口茶。先生喜茶,绿茶。

  先生早先的题款是源昌,后来,是石乳。

旧楼房



  附近那条路,修了好久了。几次外出,總觉得回来的时候,就该修好了,可是总也没修好。

  那条路的北边,是一处老旧甚至可以说是衰败的居民楼,红砖的,该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建筑。这类旧建筑,说明了它的主人在这座城市的地位。

  大清早我去单位,总是从楼前经过,几乎每个门洞里都放着一把椅子或是一只废弃了的沙发,上面坐着一个退休的男人或是女人。男人大半冷漠地看着行人,一边想些什么;或这人抽烟,总也舍不得的样子——多年前我就见过这样的人,总是舍不得狠狠吸一口,怕很快把那根烟抽完了,只虚虚地吸一口。也有女人坐在那里,端着一只半旧的搪瓷缸子,开水或茶,手里抓着半块馒头或大饼,正吃早饭呢。

  他们坐半天,坐够了,才回去。

  我偶尔想,那么多时间,不能在家里看点书、写写字吗?才一想,就觉出自己的愚蠢来。

  这里的人,也多是不进饭馆的。偶尔去吃一碗牛肉面,也不会加鸡蛋加肉。坐够了,也十点、十一点了,该去买菜了。可更多的时候,买菜也不去的。上午的菜贵,要到下午四五点了,才去买。每一棵菜,都在手上过过,仔细打量了,才放到称上。

  路一直没有修好。修了路,这座楼的南边就临街了。临街,就该吵了。吵了,就热闹了。

  修路的地方,拆去了一些临时的建筑。一些人家搬走了,丢弃了一些不要的家具,这楼里的人,会过去看看,遇到还能用的,会捡回来。

  一天早上,我经过那里,见一个年迈的女人站在楼后,也就是修路的路边,呆呆看着什么。她在想什么呢?几个月之后,这条路就修好了,就会热热闹闹地行驶各样的汽车,会有更多的行人,会嘈杂起来。

  临近路边,这座楼就会给开发商注意到,也许就会有拆迁的规划,会给他们一些钱,安排了偏僻地方的房子,将他们拆走了。他们的生活,没有人注意,至少是很少有人注意。没有人去了解他们的苦乐。

  这样的角落太多了。

  

平? ?房



  想起小时候住的平房。

  一排圆拱形的青砖平房,住了七家。即便是现在看起来,那种建筑也是不简单的。外面看是普通的青砖房子,可是从里面看,却是窑洞那样。薄薄的青砖就那样拱起来,微妙地支撑起整个屋顶。现在想想,是可怕的,若哪里不结实,那些一块块的青砖,只要有一块砖松动,整个屋顶就会呼啦全部塌下来。

  每家的格局都一样,进门右手是小厨房,左边是一间较大的屋子,屋子再套着多半间的一间屋子。

  第一家叫王什么海,东北人,名字自然记得,可还是不说那名字的好。男人在铁路分局当一个小干部,吃得滚圆。女人则极瘦。两个孩子,我跟那大孩子同龄,常在一起玩耍。记忆清楚的是两件事情,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一定是气不过了,径直去他家,直接用拳头砸了他家的玻璃。结果是自己的手破了,还赔了人家玻璃钱。还有一件,是跟那家的弟弟打架,大约也是他的弟弟不讲理,哥哥只是站在一边看我骑在他弟弟身上,并不拉架。

  第二家是李良斌家,一个极干净的清秀男人。妻子李婶略瘦一些,是个生得很好看的女人。后来李婶死了,肺结核,李良斌又娶了一个,脸尖尖的,鼻子有点红,一点也不好看。李良斌家只有一个男孩,也是那么瘦。

  第三家是任家。任家孩子极多,男孩女孩,又高又壮,都极脏。

  第四家,是我的家。

  第五家是老马家,回民。男人个子不高,女人高一些,却是斜眼。老马家的老二是个儿子,圆脸,有点好看,也干净。

  第六家,第七家,记不得了,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

  再就是对面,远远地隔着学校操场的围墙,那边还有一排,应该也是七家。那儿住着一个前额凸出的女人,能凸出来一寸多。女人的刘海梳得极整齐干净,齐齐地盖着凸出去的前额。不知道她结婚没有。她穿得很好,蓝衣裳从来熨的平展展的,小平口的黑皮鞋擦的亮亮的。那时候,很少有人穿皮鞋。

小? ?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其实也会日有所思,日有所梦的。

  早上如厕间,家里的小狗菲菲闻门外有人声,遂扑到门口对外吠叫。我怕惊醒家人,赶紧呵止,出口却是小女的名字。

  一惊,赶紧改过。

  小女正月十五后返粤,已百日有余了。

  洗漱好吃好早饭出门,车上邻座女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夏天,女孩裸露着脚趾,最小的脚趾甲也是双瓣。知道自己的脚趾甲就是那样,源头一样。这偶然遇到的小女孩,远祖竟然和我是同一血脉。

  小女的小脚趾,也是这样。

老? ?家



  在农民巷等一个河南籍的画家。他从西边过来,到兰州转车去洛阳。洛阳是我的老家。

  两个人去吃兰州风味的一家小馆子。两个离开老家已久的河南人,吃一顿兰州饭,有些意思。

  人少,菜不方便点。一个小暖锅,里面是白菜粉条豆腐夹沙肉片丸子;一个清炒油麦菜。俩人吃着,我却忽地想起老家洛阳的牛肉汤泡馍,还有浆饭。

  前年陪父亲去老家处理房产,吃了水席,牛肉汤。卖牛肉汤的那家铺子有意思,隔壁是卖烧饼的,中间通着,两家搭伙,这边汤,那边饼,两不耽搁,和气得很。

  街上见红薯面条的馆子,欲去吃,老父亲不愿意,说小时候吃怕了。

  待了三天,事情办完,匆匆离开。毕竟是离开很久了,没有留恋,有点逃离那样。尤其是老街,早已经没有了,似乎是另一个洛阳。

  画家去洛阳,亦是自己一位在京城的河南老师要在那里办画展。老乡真是老乡,总要寻机会聚在一起。那个源头,是奇怪的。似乎忘了,却又不能忘。

  在隔壁小店买了半斤内蒙古的小酒“闷倒驴”。清香,口感略可。两个河南人在兰州的馆子里喝内蒙古的酒,也有点意思。在古代,怎么可能。

  饭后,送画家去车站。也许是有点酒意,忽然想买张票,跟画家一起去洛阳算了。陌生,自然是陌生了,但毕竟是老家。

  十几年前写过一篇文字《籍贯》,说到最后,说不明白自己的老家。哪里是老家?那里真的和自己有關系吗?又想起身在北平的周作人,说起故乡,也是这个意思。

  可也不过是想一下,不会真的去买票。也许真的到洛阳,站在站台上,会疑惑甚至伤感,究竟哪里是自己的老家?

  离开家乡久了,就是没有家乡的人吧。

后? ?门



  后门那家卖猪肉的,前几天添一景:门口靠肉案处,坐着一懵懂少年。少年几日来,面无人色,既不愉悦也非不愉悦,只是枯坐。少年酷似其父。店里唯母亲,其父自然在别处忙生计。

  今早,少年脸色愉悦,脚下一只白色的卷毛狗,正啃咬着一根骨头。少年低头,很温柔的样子。

  我喜欢少年生机勃勃,足球场上也好,乱跑着打闹也好,就是不喜欢他们枯坐着。自然,思春是另外。

  少年是放假了,才在这里坐着。假期过了,自然回去读书。读完书,长大了,这少年做什么呢?接着父母的事情,卖肉?

  少年低头看狗,不会注意一中年妇女过去,手里提着一斤机器压的面条,不快不慢走着。还这么早,女人就将中午一家人吃的面条买好了。这条小巷里,这样的人比比皆是,安心,万事无争的样子。似乎天下再大的事情,亦不如她手里这一斤面条。所谓百姓,此即是。只要手里有这一斤面条,心里即是安稳的。

男? ?女



  想起那天的公交车上,一男一女的打情骂俏。有点厌恶,其实想想也不过是那女子生的丑。若是俊俏妩媚的呢?也许是不厌恶了,随之而来该是对那男子的艳羡。

  有些世俗的事情,细究一下,其实背后有美学问题。俊俏男女的打情骂俏,似乎合于美学;丑一点儿的,也许是要庄重一些才好。庄重了,也就似乎好看了一点。

  自然,俊俏男女的打情骂俏,也得有度。度内可以远远欣赏——近了不行,远了也不行。近了,那气息太烈,要扑在人脸上;远了,看不见,也成不了戏。

  忽然想,打情骂俏这个词有些老了。似乎到民国也就该为止了。现在的存在,大约是在半新不旧的小说里。当下的少男少女,用不着这个词。当下的少男少女,青涩,也肆无忌惮,但确是教人愉悦的。那天,一对少年少女在公交車站,旁若无人地亲吻。没有这青涩的欢愉,这世界就死了,不仅是老。

  因这,又胡乱想起韩熙载,真是大人物。少年和他的姬妾偷情,他路过窗外,赶紧低下头,偷笑着过去。一白天,他闲了,穿着乞丐的破衣裳,到姬妾的屋子里乞讨。见到那个偷情的姬妾,会问起些什么呢?少男少女的春事,是尘世之美。那姬妾若是有觉察,也不过羞窘地掩嘴一笑。虽然,这是韩某人的存身策略,但不独如此,实在是本性。那样的襟怀,若有文字,该是大可以看看的。

  又想起白居易的晚年,唉,不说了。

读? ?画



  读画,齐白石的《蝇》。此画白石老人画于1920年,56岁,按现在的说法,还是中年。

  白石题曰:庚申冬十月还家时也。四处都门,道经保定,客舍有此蝇,三日不去,将欲化矣。老萍不能无情,为存其真。阴历十有一日晨起老萍并记。

  此图大有白石老人的怜惜。白石之画,在于有情,深情,痴情。白菜、萝卜、各样小虫、鸡雏、老鼠,都情怀在抱。别人,是没有的。

  一个一辈子靠画画养家糊口之人,能做到这样,不简单,真不简单。

  白石老人自然吝啬,但老家来人求告,老人却毫不含糊,一是饭食,二是路费。流离半生,客居京华,都是天涯沦落人,老人心里是无比感慨的。细究之,老人笔下那些小生命,都充满了佛陀的怜悯爱惜。

  白石老人,真画家也。

  现在的画家,何谓敬畏,何谓怜惜,又如何懂得“唯有敬亭山,相看两不厌”?

洛? ?阳



  又去了一趟洛阳。

  下车直接去白马寺,母亲所托,去许愿。

  入门,买香五把。卖香的人说,去开个光,更灵验。我问,开光要钱吗?不要钱,那人说。跟着她进去,里面一个人接过香,念念有词,一边用手轻轻将观音身上的“气”往香上导引。开了光,说,随缘。随缘是什么意思?知道是要钱。付她伍元。出来,那个说“不要钱”的人原在外面兜揽生意,没事人似的。

  挨着佛殿敬香叩拜,到了母亲特意交代的观音菩萨那儿,敬了香,伏在地上,喃喃说了那些母亲交代的话。忽地心酸,唉,不容易的老母亲。

  白马寺出来,去龙门西山的度假村梦桃源。窑洞设计上的缺陷,里面阴冷潮湿。用手摸摸墙壁,满手的水。洛阳正是暑季,酷热,这窑洞却是温度极低。在窑里待一会,开玩笑说,出去暖和一会。阴凉一会,去院子里晒晒太阳,真的很暖和。

  窑洞前的小院,有洗温泉的池子。想着惬意,晚上泡着温泉,一仰脸漫天星斗。

  龙门去过了,还是再去一次。卢舍那大佛真是修的好,有男性的庄重,眉目间却俱全了女子全部的美。以见过的佛像看,卢舍那的美,天下第一。

铁? ?热



  回家帮厨。一个菜炒毕,洗了锅,锅里有水,就在火上先烧一下再添油。正加热,站在一边的父亲见锅里有未洗净的什么渣子,忽然伸手下去。怕烫着父亲,赶紧拨开他的手。可刚刚拨开,父亲又要把手伸下去,我赶紧再次拨开。不怕烫着手啊!我说。父亲小孩子一样笑笑,有些尴尬。

  父亲老了,八十多了。他的潜意识里也许只是担心那一粒渣子,而忘记加热的锅会烫手的。

  想起一个故事,徒弟希望师傅告诉他打铁的秘密。师傅对徒弟说,我死之前会告诉你。老铁匠临死的时候,对徒弟耳语:铁热,别摸。

  铁热,别摸。真的是秘密,要好好想想的秘密。

狗的故事



  下楼遛狗。我在三楼,小狗先下去了。待我下到一楼,小狗不见了。小狗不会这么快就出去了。何况它自己也出不去,一楼的防盗门锁着。刚才我前面有一个人出去了,小狗难道是跟着他出去了?然后那人迅速地把门关上,把狗偷走了。还有,我在三楼的时候,听见一楼左边那家的门有响声,难道是门正开着,小狗进去了,那家人迅速把门关上,把小狗的嘴捂住不让叫唤。还有,我下楼的时候,看了一会微信,没注意,那会儿有一个上楼的人,难道是小狗又给那个人引上去了,是那个上楼的人偷走了?

  三种可能。我给楼上的家里人打电话,想让她赶紧下来一起找狗。拨了电话,想了一下,觉得还是从防盗门出去看看再说。我按了电话,开门出去,小狗在外面。奇怪的是,我在楼道里焦急地喊了半天,小狗就是不叫。小狗在外面等着,它可能只是觉得门怎么还不开。门开了,主人就出来了。对小狗来说,一切那么简单。

  但那三种猜想,都有可能,小说就是这样写出来的。

  接着遛狗,小狗激动地乱跑乱叫,一时还低伏在地上那样对着我叫,我知道那是兴奋。可忽然间我发现小狗的身子低伏着的时候,身体最稳定,可以随时发力的。许多动物在攻击对手之前,也是这样的姿势。

  小狗的腿爪,结构就是这样,可以随时低伏,随时跃起。这个姿势,在跟对手撕咬纠缠的时候,也不容易倒下。不像人,只是简单的站立行走。人的小腿和手臂,本来也有这样的功能,可以低伏在地上,随时攻击敌人,不过是后来不用,慢慢进化成所谓的优雅,而消失了。

  人类历史上,也很有些什么跟狗的低伏是一样的,比如金字塔,人面狮身,又比如什么宫殿之类。

缝纫机



  难以想象,现在还会有出门修缝纫机的人。

  路边坐着一个人,南方人,有小录音机之类发出的声音:修缝纫机!修缝纫机!

  走近了看,果然。那人身边还放着一块牌子,上写:修各种缝纫机:飞人、蝴蝶、蜜蜂、华东。

  还有好几个牌子,记不得了。前面三个我是有记忆的,家里最早的缝纫机好像就是飞人牌的。

  母亲那儿,还有一架缝纫机,蜜蜂牌的,多年了,几乎不用了,母亲没舍得卖掉。前一段时间表妹说想要,母亲答应了,但好些日子了,缝纫机还在家里放着。表妹似乎也就是随口说说,并不是真的想要。她要缝纫机做什么呢?

  听到这样的吆喝,想起小时候,快过年的时候,小孩子们半醒半睡中,惦记着自己的新衣服,听着缝纫机“哒哒哒、哒哒哒”的声音,知道是在缝着新衣服。兄弟姐妹的,自己的。若是知道正缝着自己的那一件,是难以睡着的。会起来看看,可是,麻烦着呢。若是上衣,领子,兜盖,一小条一小条的,要看出整个衣服的样子,还早呢。看着看着,熬不下去了,迷糊着睡去了。一早上,抹一把眼睛,赶紧起来,呀,新衣服就挂在那儿。

  年三十还没有到,大人不让穿,等着,二十三,二十四,实在是等不住了,二十八九,就穿上了。小心翼翼地走路,怕碰到什么不干净的人,怕弄脏了。没人的地方,就得意洋洋地慢慢走几步,好像是什么人物一样。

  那种喜气,再不会有了。

  责任编辑? ?夏? ?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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