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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及的诗

时间:2023/11/9 作者: 扬子江诗刊 热度: 23554
丁 及

她说自己只是伴娘

他说:伴娘从遥远的国度里来
  一身紫色的连衣裙,犹如一朵鸢尾兰
  盛开在海一样的宴会大厅里,漾动在人群之上
  一颗小虎牙,狡黠地射出一串串橡皮子弹
  前后左右的护驾,做了一块紫色盾牌
  新娘说她是一个有问题的女人,大大咧咧
  说话不考虑后果的类型,过了三十了
  还在独身,没有一个男人给她土壤,让她自然
  开放。我却触电一样,感觉找到了春天
  找到了另一种激情。我问自己:
  为什么不再等等神话里的恋爱?现实如此平淡
  新娘如此平淡,顺理成章的平淡,这从未见过的
  伴娘为何要出现?
  我说:你到了传说中海水和火焰的边缘
  恍如隔世的王子之身,遇见一个鸢尾兰的女人
  神话里曾经的三月,你们萌萌之花
  追赶着水与火的马蹄,这最后一场人与草的热恋
  他说:伴娘从遥远的国度里来
  一身玲珑有致的紫色光环,从未见过的
  一颗小虎牙不停地动,我浑身的骨头在动
  像洞房的烛光在动,映照着伴娘一丝一缕的
  美在动,满场的仪式就为这野草的新娘在动
  “宴席结束了,可怜的王子随风隔离
  婚宴合成了金器,人体摆上了供词
  一双混凝的手开始编织洞房的枝丫”
  伴娘狡黠地笑了,听完故事
  闹着要看旋转陀螺的游戏
  我抱起新娘转啊转啊,好像怀里转成了伴娘
  “伴娘穿新鞋,伴娘好新鲜哟”
  “伴娘坐船头,伴娘盖红头哟”
  怀里的新娘听到了,大咬我一口
  旁边的伴娘听到了,指着我大笑起来
  她说自己只是伴娘,不要看错了生活的对象
  我说:好美好伤心,等待有一天你的火山灰
  做成草排的土壤,鸢尾兰却已在浮毡上消失

恋 足

他说:我一直在天道足韵店做主管,她是常客
  每次像一只熟透了的诱人水果浮动在眼前
  高高的靠背椅上翘起一条腿等着我
  我捧起那黑色高跟鞋的脚,淡淡的皮革和汗
  酸
  混合的气味飘入鼻端,催化剂一样
  催化了所有的嗅觉细胞,带来我一系列的神经化学反应
  脱下薄薄的丝袜,清晰地看见脚背上浮现的淡蓝色血管
  涂着红色指甲油的圆润脚趾,轻轻挑动在我颤抖的手上
  似琴键奏出的美妙音符
  我用全部的本事一遍遍按揉着她的脚
  像触摸着自己的皮肤,直到小心擦拭干最后一滴水
  足韵随烟瘾一样荡漾开来
  我说:汹涌的足迹遍布世界的每个角落
  青草的滋味逐渐消散于脚尖
  小时候常想,也许我们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生物的靴底
  稍一用力,会把你的头踩成一个饼
  他说:我在她漂亮的双脚面前感到自卑
  自然紧张像犯人,认真就范于脚的服务
  我常梦见,她变成一个模样飒爽、武功高强的女侠
  痛击一群坏蛋,把他们踢翻在地,用脚踩住、制服
  便产生一种莫名的兴奋和刺激
  还梦想,有一天她的脚摩在我的脸上,就像我的脸
  不断摩在大地上。我惶惶不安
  她自信的眼神和眼神中隐藏的其他东西
  我的骨子里是怎样一个神秘DNA,接受她一次次
  脚的安排

退房后

我说:忽然地今天那美人蕉一株株盛开
  盛开在一道道离家的心坎,呼拉拉红红
  火火的旅馆多起来了
  火火的大厅等着一株株红红的美人蕉
  一株大家闺秀也去了
  他说:她是微信摇出来的一枚分针
  赶我的时针到了最上端的坎,第一次重合
  她十分奔放,不停地溅出泪花
  说想多卖一些名贵的花
  给我,给我,情不自禁的我
  拿出金黄透明的法式面包,和她一起度过正午的夜光
  我说:神秘的美人蕉还在等待
  在镜前,在衣帽架边,在浴帘背后等待
  开放,一次真的开放
  他说:软软的房,花味越来越浓
  她扶着粉嫩的墙,拉我去了一个开放的山谷
  一个飞满蝴蝶的深谷,飞奔而下
  飞起的泡沫,溅湿了下山的小道
  远处,传来翻江倒海的声响,久久不停
  当分针和时针又跑向最上端的坎,第二次重合
  正午的日光已射入离岸的房
  我说:退房,时间的良方
  退房后,海水跟着长长的过道退走
  退房后,又多了一朵空房
  车中玩耍
  他说:在那条新干线的五个小时里
  暮色遮盖了所有快速的景象
  方向、这趟车的任务,似乎忘了
  我弯身沉沉睡去,身旁一个叫琴姐的女同事
  头从她的肩慢慢滑落在她的胸口
  她的玩耍从我睡梦中开始,一套完整的掏耳
  工具拉开我的耳廓,深入黑色洞穴
  小小的勺子爬进来,轻轻刮动声音世界的
  黎明,小小的镊子一点一点拉出遗弃的信物
  神秘的陶罐出现在清夜的梦底,倾诉
  倾诉,一团绒毛插入,芦苇一样飞舞
  旌旗一样招展
  我说:好玩,好玩,当你洞察机密时已悄然被捕
  耳朵失守在一列高铁车上,一个女同事
  做了一项特殊试验,无压力的耳膜震动
  想起儿时一个蓝底碎花的女子用捶衣杵
  挑开一口古井的层层青苔,让耳朵凑近镜面
  谛听,很快我听到了
  地下的风声,雁唳,凉凉的秋意
  他说:行进中的午夜,在四十年的车轮上滚过
  我像是一朵需要输血的喇叭花
  抱在一个年长女人的怀里,渐渐苏醒
  开放在她流动的眼神里,无比羞涩
  温柔一阵阵传播,回到儿时
  邻家大姐掏耳时,吹入轻轻一口气
  说吹走了所有的邪气,让我慢慢睁开眼
  看一看摊在洁白手心的黄金
  说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是清除它们
  震动,无压力
  这就是高速轨道上的玩耍
  这就是我和她发生故事的
  前夜

良家很意外

他说:我和她在网线上行走很久,午后二点
  走到了高速入口边的一家咖啡屋,绿草丛丛
  她看起来像个粗心的园丁,从时间的课堂上出逃
  带着珍贵种子丢落后的不安,越过长墙
  红着眼,捧着一对良家的磨人的兔子
  我的双唇跌入深邃的沟,小白兔在绿色帐篷中
  诱人极了,轻轻地哼着,没有抵抗地暴露在空气中
  轻松地到处跳跃
  沿着黑色网格,一路朝着向往的地方前进
  我很自然地把她当成猎物
  她又躲进了秘穴
  睁开眼有点无助地看着我
  当我拉弓射击时,她睫毛随着我的射击而跳动
  我说:这是季节的悸动
  村里的庄稼稀稀拉拉,人到哪里去了
  兔子到处乱跑,七年了窝边没了好草
  他说:良家的兔子跳跃着,随着音乐跳跃
  在绿草中跳跃,出没我眼球,自由地跳跃
  跳上了一棵枇杷树,跳进了一朵绿色的云
  这朵绿色的云从她白皙的脸上飘过
  翻腾在我心上,像一朵初恋的云
  我突然感觉从未有的一种压力
  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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