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九岁的雨生跟他的表哥来到了日照的海边,雇在了一家渔船上当渔工。第一天下海,正好遇上是大风天气,五六米长的一条小渔船,在海里就跟一片树叶似的。一会漂在浪尖上,好象是站在了小山顶上。一会又沉到浪谷里,四面全里浑浊的海水。雨生担心这叶小船随时都有可能会翻,或者被大浪埋进深海里,要是那样就活不成了。
小船已经驶进了大海深处,连岸边也看不到了,四面全是汹涌的海水,一片片白茫茫浪花像呼啸的野马不断地朝自己的小船涌来。不到一顿饭工夫,雨生就吐了起来,早上吃的白粥和馒头吐完了,又吐到昨天晚上吃的海带丝,再吐就是又苦又黄的胆汁了。连站都站不起来,更别提干活了。更要命的是在摇晃的船上,他说啥也解不出小便,刚要尿出来,船一晃动,尿又憋了回去。船已经离岸十几里,不可能为了他的一泡尿而开回岸上去。那得耽误多长时间?船东也不会同意的。好不容易熬到了上岸,雨生连滚带爬地跳下了船,解开裤子就尿了起来,他今天才相信,大活人也能被尿给憋死!
晚上,船东找到雨生说:“娃子,你晕船晕的这么厉害,怕是吃不上这碗饭了,给你车费你赶明就回家去吧。”
“老板,是不是晕船的人一直都会晕船?时间长了会不会好起来?”雨生不想回去,回去他不晓得有啥事可做,总不能整天在家闲着,让白发苍苍的爹给自己做好一天三顿饭吧?而且他在喜凤跟前夸下了海口,咋能刚来就回去哩?哪还不叫喜凤笑话?挣不下钱来,拿啥娶喜凤做媳妇?
“经常下海就不会再晕船,但那可是受罪的事,你能受得了?”
“俺能受得了,俺现在不要工钱,直到不晕船能干活了再拿你的工钱。”
船东被这个小伙子感动了,难得这么小的年纪这么有志气。自己的儿子呼吸大海,也有这么大,整天在外面野,白天在家睡觉,晚上就出去了,天不亮见不到人影,真正是个夜猫子变的。都二十岁了,管也管不了,管急了干脆家也不回了。哪里像这个孩子这么晓得事理?船东留下了雨生。
几天之后,大风息了,雨生不再晕船。尿也通了,想撒尿时,掏出宝贝,喷的老高。雨生平时话不多,但干起活来很认真,也很卖力。船东很喜欢他,看他没有多少衣服,下海是那身工作服,上岸了还是那身衣服。年轻人都爱打扮,自己的儿子就三天一身,两天一件地买。没穿几天就扔在一边,再也不上身。船东本想找几件儿子不穿的衣服给雨生,又怕伤了雨生的自尊心,所以就给雨生买了一身新衣服。
“雨生,我昨天去市里买网,顺便给你买了身衣服,你试试看合适不?”
“我有衣服,我给你干活是挣工钱的,咋能要你给俺买衣服呢?你给大海穿吧。”
“大海才看不到我给他买的衣服,你干活卖力,这是给你的奖励,为啥不要?又不扣你的工钱。”
雨生便不好再说不要的话了,人家是真心送的,再不要会伤了人家的情面哩,爹交待过了,出门在外千万不敢伤了人家的情面。
每逢下大雨、刮大风的天气,渔船就不能下海作业,全部停在小海湾里落了锚。渔船上的渔工们也就没事可做。逢到这种时候,渔工们不是聚在一起赌博,就是三两结队地去镇上发廊里找“鸡”。因为在海边打工的男人多,加上出海打渔的工作辛苦而且枯燥,一些渔工经常会在“鸡”那里寻到点安慰。小镇上的发廊很多,门口都挂着一大串红红绿绿的毛巾。可真要是进去理发,里面坐的一排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孩没一个会拿剪刀。十家发廊有九家都是这样。
今天又逢雷雨天气,海边的广播通知渔船不能出海,那些渔工们又三两成群地往镇上去。和雨生在一起干活的小伙子叫程东鹏,他拉着雨生要去按摩。
“雨生,今天下雨,别老闷在屋里了,我带你去镇上按摩。这几天累的腰酸腿痛的。”
“你去吧,我不想跑那么远,我的腰又不痛。”
“是不是舍不得花钱呀,要是舍不行花钱,这次我请你。”
“谁舍不得花钱了,去就去。”
程东鹏带着雨生去了一家他熟悉的老铺,老板娘见他们来了,一个劲地浪笑打趣。羞得雨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摩四十分钟,收费十元。雨生一听这么贵,说啥也不肯按,程东鹏说自己掏钱请客,不用雨生付钱。硬是叫一个涂脂抹粉的小姐,把雨生拖进了一个小房间。房间不大,只放了一张床,贴着床边放着一张小凳子。余下的地方也就仅够一个人转开屁股。
按摩的小姐让雨生躺在床上,自己曲着身子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小姐穿的是超低胸的衣服,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再一弯腰,胸前的山山水水也就露出了一多半。小姐握起肉乎乎的小手在雨生的腿上敲敲打打起来,她身上的脂粉味一个劲地往雨生的鼻孔里钻。雨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脸憋的通红,额头上的汗开始往外冒。小姐跟他打趣道,“小弟是不是见了姐姐就好‘热’呀,要不要姐姐帮你出出‘火’?”
雨生不知道啥叫“出火”低声道:“俺不热。”
“呵呵,不热为啥一个劲地冒汗?”
“……”
“小弟这里翅翅的藏着啥宝贝?”小姐一边说一边把手伸到雨生的的裆下,揉弄起他的宝贝。吓的雨一个机灵坐了起来,双手捂住裤裆,惊恐地看着身边向自己挤眉弄眼的小姐。雨生掏了十元钱放在床上就要走,小姐见他还是个“皱儿”,就拉住他不放。
“小弟没来过这里吧?来!姐姐教教你如何做男人,不收你的钱。”说着就把软胸往雨生身上贴,吓的雨生推开她拔腿就跑。惹的那个“鸡”在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等到程东鹏出来时,早不见了雨生的影子,老板娘收了程东鹏十元“按摩”费。鬼才知道在那个小房间里到底是谁给谁“按摩”哩。
只要有空,雨生就在海边徘徊,他在寻找最漂亮的贝壳,他答应过喜凤,要给她带好看的贝壳回去的。雨生来到海边之后给喜凤写了几封信,给她讲了大海的壮观;讲海边有好多漂亮的贝壳和海鸟。雨生还跟喜凤说了,这边有好多外地来的女孩,在海边的渔民家专门理网、补网,一个月可以拿到四五百哩。下次他回去,喜凤可以跟他一起来,那样他们就不用分开了……
可是喜凤没给雨生回过一封信。雨生想,喜凤肯定没有收到他的信,收到了,喜凤不会不给他回信的。
喜凤真的没有收到雨生的信,雨生给喜凤写信的时候,喜凤正躲在市里的那间小屋里养伤哩。
这一年,雨生饱受了思念喜凤的煎熬。雨生已经为喜凤捡到好多漂亮的贝壳,那可是他转遍了附近所有的海滩才找到的。雨生有时会想,也许是喜凤娘不同意喜凤做自己的媳妇,已经为喜凤找下了更好的对相吧?可是喜凤说过要等雨生的呀,就算喜凤不想和自己好了,也该给自己写封信说清楚呀!
每年过春节的时候,在海边打渔的渔工都会放假回家过年。雨生想,这次回家一定能遇到喜凤,过完春节他要把喜凤也带到海边来,他不再让喜凤到别的地方打工了,他不能没有喜凤!
终于等到可以回家的日子了,雨生已经连着两个晚上都没有睡着了。他巴不得马上就能回到家里,他要亲手把贝壳交给喜凤,亲口问她为啥不给自己写信?就是不想和自己好了,也该跟自己说明白呀!
雨生回到家里,顾不上喝口水就骑上自行车赶往喜凤家。赶到喜凤家才听喜凤娘说喜凤去市里打工了,好久都没有回来。具体在哪里打工,喜凤娘也说不清。雨生本想把那包贝壳留下的,但终于没有留下,他要亲手把它交到喜凤手上。
回到海边,雨生又给雨凤写了两封信,还是没有收到回信。雨生又在煎熬中度过了半年,这半年他快要疯了,他无时不在思念着喜凤。
五月份的时候,他向船东请了假。
“老板,俺爹捎信来让我回去一趟,我请几天假行不?”
“行,你有几个月没回去了,是不是你爹在家帮你找下了对相叫你回去相亲呀?”
“不是哩,俺还小。”
雨生到家之后,第一件事还是骑上自行车就走,连和爹说几句话的工夫都没有。爹也知道,雨生上回就没见着喜凤,整天都愁眉苦脸的没有个笑容,年也过的不安生。
快到喜凤家,雨生远远地就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喜凤正在收拾门口散乱的树枝。很显然她家刚卖过树,断折的树枝,散的到处都是。喜凤变瘦了,也显的很憔悴。头发显的枯黄,起满小痘痘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比起前年他们分手时候,那个活泼、漂亮的喜凤,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喜凤,你啥时回家的?”雨生跳下车,已经来到了喜凤的身边。喜凤低着头干活,没想到雨生会突然出现在她的跟前。她已经习惯任何时候总是低着头,如果没人先跟她打招呼,她是不会主动抬头跟谁讲话的。喜凤和金胖子私奔的事,人们正在风言风语地传播着。喜凤也能感觉到,周围的人见了她总是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小声议论着啥。喜凤走到哪都觉得自己是光着身子,没有一点可以遮羞挡丑的外衣。
喜凤一见是雨生,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泪直想往外涌,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眼泪。雨生变黑了很多,整天被海风吹着能不黑?但雨生比离家出门的时候,要结实了很多,肩膀好像更加厚实,更像一个男子汉了。
“俺过年的时候来你家找过你,你娘说你去市里打工了,俺想去找你,你娘说她也不知道你在哪?”
娘跟喜凤说过,雨生来找过自己,还收到他好几封。喜凤打开时隔已久的信,读着雨生向自己倾诉的相思之情,喜凤的泪水喷涌而出。她再也不是以前的喜凤,再也没有脸见她那日夜思念的雨生了。她没法给雨生回信,回信能说啥呢?说自己跟一个有妇之夫私奔过?说自己像兔子一样不停地怀孕,又不停地被流产?说自己最后一次流产,是被别人像猪一样被按在手术台的?说自己经是生不出娃的假女人?她希望雨生能忘记自己。
“俺娘跟俺说过了,你找俺有啥事吗?”喜凤淡淡地说。
雨生觉得喜凤变了,变的冷漠起来了,“俺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喜凤的声音还是那样冰冷,直冷到雨生的心上。
“收到了,为啥不给俺回信?”雨生想,既然收到了,雨凤咋能一字都不给自己回呢?
“没啥说的就不回呗。”
雨生掏出了那包挑了又挑的贝壳,递到喜凤的眼前,“你还记得你让俺给你带贝壳的事吧?这是俺一年来为你捡的。”
喜凤看也不看雨生递过来的那一大包东西,“你拿回去吧,俺不要。”
“喜凤你是不是有对像了?”雨生见喜凤对自己的态度完全变了,只好问起了他最怕问也最不愿问的问题。
“有没有对像管你啥事?你回吧。让人家看见多不好!”说着喜凤继续干起活来。把雨生一个人晾在了一边。
雨生做梦也没有想到喜凤会变成今天这样,就是不想和自己好,也不应该对他这么冷漠呀!“女人的心真是铁打的。”雨生在心里想。
回家之后雨生一言不发,爹问他话,开始还嗯几声,问多了干脆钻到屋里不出来了。做爹的哪里知道儿子的心事?
雨生一夜未眠,两只眼睛熬成了兔子眼,红红的布满了血丝。吃了几口早饭,他拿出喜凤当年给他缝的那只纽扣,骑上车,再次奔向喜凤家。
喜凤家也刚吃完早饭,谢春兰出了家门见一个后生站在他家门口朝她家屋里观望就问道:“小伙子你找谁呀?”
“俺是喜凤的同学,俺叫李雨生,喜凤在家不?”
谢春兰只听喜凤多次提起过雨生的名字,但没有见过雨生的本人。她一听说是雨生,赶忙把他让进屋里,自己很知趣地拉着田麻眼走出了家门。
“你又来做啥?”喜凤抬眼看了一下雨生,这可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雨生呀。雨生看到喜凤的眼睛又红又肿,知道她也是一夜未眠。她究竟为啥睡不着呢?雨生想问,但雨生没问。
雨生拿出了那枚被自己摸了几年,已经被摸的光滑闪亮的纽扣。“还记得这枚纽扣吧?还给你。”
喜凤咋能不记得?那不仅是一枚纽扣更是一颗萌动着的少女之心啊。每次回想当年给雨生缝扣子,喜凤就会脸红心跳,都会觉得无比的幸福。但她没有想到雨生会把它一直保留到现在。
“俺知道,你不待见俺了,这颗纽扣还给你,俺也对你也就死心了。”
喜凤接过那枚纽扣,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她捂住了脸,可眼泪还是从她的指逢里流了出来。雨生见喜凤伤心成这个样子,晓得喜凤一定也有啥难言的苦衷。
“喜凤你到底是咋的啦?你给俺一句实话,你要不想再理俺,俺也不会再来缠着你。你要是一句明白话也不给俺,俺到死也不甘心那。”
“你要是真想听,你先回去,到村外的大河堤等俺,俺一会就过去。”喜凤不想让雨呆在她家时间太长,她怕邻居们看见了又会说她闲话。
雨生自个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村外的河坝上等着喜凤,这里是他和喜凤初吻的地方。回想一年前喜凤对自己刻骨地温柔,现在却变得冷若冰霜。雨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啥事?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雨生才看到见喜凤低着头朝村外走来。喜凤把雨生领到离大路很远的树林深处,才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雨生也跟着喜凤坐在她身边。
“雨生,俺已经不是以前的喜凤,俺已经是个脏女人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俺了,你对俺的好,俺都知道。是俺对不起你,如果有下辈子,俺做牛做马再还你对俺的那份情。”喜凤哽咽起来。
“你胡说些啥?到底出了啥事?你跟俺说清楚,要不俺会被活活憋死的。”雨生着急道。
喜凤见雨生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就算自己不告诉他,他迟早也会知道。她和金胖子私奔的事已经不是啥秘密。要想人不知道,除非己莫为。有的传言更离奇,“听说喜凤和金胖子在外面已经养了个男孩。”、“听说喜凤白天在发廊里卖,晚上再陪金胖子睡。你没见她都被糟蹋成啥样了?”……
喜凤便从头至尾把自己如何认识金胖子;如何上了金胖子的当,喝了他加了迷药的饮料;如何在市里租了房子;如何跟金胖子打的胎;最后一次是被人家像猪一样按在手术台上的……
雨生听了喜凤的讲述,气的脸色铁青,双眼睁的圆圆的,充满了血丝。“俺非亲手宰了那狗日的不可”。雨生刚回家还不知道金胖子一个月前就已经葬身火海。
“他早就被烧死在那个小餐馆了。”喜凤咬牙切齿地说。
“该当他得这个报应!就是不被烧死,俺也要亲手杀了这个畜生!”雨生恨的咬牙切齿,他抓着自己的头发,“都怪俺当初没有听你的话,去了海边。”
“雨生,别说这些了,俺已经是个脏女人了,远近的乡亲现在都知道了俺的丑事,要不是为了娘,俺一天也不想活了。你以后不要再来找俺了。”喜凤哭泣起来。
“你咋能这样说呢?这又不是你的错,都怪那个畜生害了你。你可不能想不开哩。俺在海边没有一天不想你的,出海干再重的活,只要想起你也就不觉得累了。你不给俺回信,俺快急疯了。”雨生深情地说。
“在海上打渔辛苦不?”喜凤关切地问。
“刚去的时候晕船,是挺辛苦的。后来不晕船了,心又苦了起来。”
“赚下钱了,就回来做点别的小生意。早点讨个媳妇,你爹一个人在家也挺苦的。”喜凤知道雨生所说的“心苦”指的是啥?
“这辈子除了你,俺谁也不要。俺只有一颗心,俺的心全在你身上哩。难道你还不知道俺的心?”雨生坚决地说。
“俺的身子已经脏了,你就甭再惦记俺了。是俺对不起你。”喜凤哭得更加伤心。
“喜凤,快别这么说,俺不会嫌弃你的。你要是不同意,俺就等。一直等到你同意为止。”
“俺去流产的时候,大夫说了,可能以后都生不出娃来。”
“生不出娃来,俺也不怨你,俺认了。俺不能再让你受半点委曲了。”
喜凤扑进了雨生的怀里,原先的抽泣变了嚎啕大哭……
雨生回家后跟爹说“爹,俺要跟喜凤订婚了。”
“喜凤回来了?咋不早跟爹说,爹啥也没有准备。”李长空听说儿子要订婚,心里甭提有多高兴,雨生都二十一岁了,也该找下对相了。这个家没个女人,哪里还像个家?
“回来了,你托人去她家提亲吧!咱们都说妥了。”本来雨生不想要媒人的,两个人说好了就行了,还要媒人做啥?可是喜凤不同意,她不想让人家说她又跟人“私奔”了,执意要个媒人。
“行,爹这就找人提去,前边道忠媳妇的娘家就是喜鹊窝村的。”喜鹊窝村离李家坪不到十里路,自然也有姑娘嫁过来。
李长空找到道忠媳妇,说了求她做媒的事,而且娃们已经说妥了,保证一提就成。道忠媳妇也听说了喜凤跟人私奔的事,但人家都谈好了,只是让自己过个嘴。就算以后有啥事,也不关自己干系,顺水人情,当然做得。
喜凤回家也跟娘说了雨生非自己不娶的事,感动的娘一个劲地抹眼泪,说雨生是个有情有意的娃,喜凤这辈子跟了他不会受罪的。道忠家的过来一说,还有啥不同意的?
订婚以后,雨生带着喜凤一起去了海边。喜凤在一个渔家帮他们理网、补网。一个月也有三四百元的收入。
喜凤和雨生在海边租了两间房子。搬进个小屋的那晚,喜凤紧张地不敢上床,她怕雨生嫌弃自己。当雨生还像那个冬天一样温柔的吻她,爱抚她。喜凤才闭上眼睛,搂住雨生的脖子。幸福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
雨生不抽烟不喝酒,一门心思地攒钱,他要在过年春天就回家风风光光地娶了喜凤,雨生不想再让喜凤回到那个让她伤心的喜鹊窝村。
道忠家的是喜凤的媒人,虽然听说了喜凤的种种传闻,也不好往外讲,只装啥也不知道。雨生和喜凤自然也把她当成恩人,结婚那天还把她请来坐了上席。
结婚之后,雨生和喜凤依旧回到了海边。李长空家的几亩地,也给了大女儿盼弟。自己虽说已经六十岁了,但种这几亩地还是没有问题,现在啥都是机械化,种地也不像旧时那么累人。可是雨生和喜凤说啥也不让爹再种地,要让爹晚年享享清福。李长空不认为不干活就是享福,只等着明年喜凤和雨回来时,给他抱回个大胖孙子。那他就真正地享福了。
可是一年之后,喜凤和雨生俩口子并没有给李长空抱个孙子回来,也看不出喜凤已经怀有身孕的迹象。李长空把雨生拉到一边,“结婚都一年了,咋还不要个娃?不能光顾着挣钱,把大事给耽搁了。”
“爹,咱们想趁年轻时多嫌点钱。等嫌到钱买下了船,再生娃也不迟。”雨生不想再给人家打工,他想有自己的渔船。那样不光不用受老板的气,而且钱也嫌的多,一年就能嫌三四万哩。
“那要等到哪年去了?”李长空老大的不乐意。
“快了,也就是三四年的事。”雨生充满了信心,但他也不知道三四年之后他们会不会有娃。他只好骗骗爹,能骗多久就骗多久吧。
回到海边雨生对喜凤说:“都一年了,你也没有怀孕,咱到医院去看看吧。”
“要是没有希望,你后悔娶俺不?”喜凤最怕雨生提生孩子的事,可是这能躲得了吗?这次回家,公公在她跟前老是拐弯抹角地说村里谁谁儿子生得早,现在孙子都娶媳妇了,又谁谁四十多岁才生儿子,现在都六十好几了,儿子还没到娶媳妇的年龄。早生子早享福哩。很显然,公公想他们早点给自己生个孙子。
“要是真的没有希望,俺也不会后悔,咱就抱养一个,过上一年半再载抱回去,谁知道是不是咱亲生的?”
“哪有那么现成的娃等你捡?现在实行计划生育,娃都是宝,谁会把娃送给别人?”喜凤觉得雨生的想法不错,但要想抱个娃,哪里像上街买个猪仔那么简单?
去医院检查之后,医生说喜凤的子宫内壁被刮的太薄了,挂不住受精卵,想要孩子怕是很难,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希望。虽然喜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真的听医生这么说了,还是尤如晴天一个劈雳,两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当天夜里,睡梦中的雨生被喜凤的哭声惊醒。
“你咋还没睡呢?”
“俺害了你,害了你老李家。”喜凤哭泣道。
雨生把喜凤搂在怀里安慰她,“没啥,咱抱一个也是一样的。”
只要有空喜凤和雨生就到附近的医院和镇上打听,看有没有被遗弃的婴儿,他们想抱养。可是正如喜凤说的那样,现在哪有人把生下的孩子不要的?
也许是老天可怜他们吧,这天早上雨生还没有出海。镇上卖菜的那个王大娘就跑来找雨生,说镇养老院收了个男娃,没人认养,叫他们赶快去看看,别去迟了被别人抱走了。
雨生经常买王大娘的菜,也就和王大娘熟悉起来。雨生有一次跟她说过,自己想抱养个娃。当时也只是说说,没想到今天倒遇上了。雨生和喜凤一路小跑赶到镇上的养老院,刚到养老院的大门口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雨生和喜凤跟养老院的负责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负责人早被这么小的孩子烦透了,一听有人想要,当然高兴了,就热情地带他们去看那个娃。
娃还小,可能还没满月吧,一张通红的小脸上还布满了好多皱纹,活脱脱是一个小老头。可能是饿了,张着小嘴,拼命地哭喊着。打开孩子的包被一看,雨生愣住了,娃的左手明显比右手细了很多,而且还弯曲地抱在胸前,拿都拿不开。一看便知是个有残疾的娃。雨生的心凉了,他不能抱个残疾孩子回家,那不是更让爹闹心吗?雨生给娃留下一百元,搀着喜凤回去了。
就这样,喜凤和雨生年年回去都只有夫妻俩人。四年后,在船东的帮住下,雨生真的买了一条二手船。船虽然旧了点,可是比打工赚的钱要多的多。李长空见儿子的船也买下了,还是没有带个娃回来。这下李长空真急了,找来雨生问是不是他们俩个人谁有啥毛病,生不下娃?雨生见老是瞒着也不是办法,就跟爹说了,“喜凤的身体有点问题,去医院看过了。医生说也没啥大毛病。只是一时半会可能不容易怀孕。”雨生虽然说的比较婉转,可是对李长空来说还是不亚于一个晴天劈雳。他不让雨生和喜凤再外出,要他们在家好好看病。没有娃,赚的再多的钱还有啥用处?可是雨生的船已经买下了,咋能不去?再说了,就是他们不去下海,喜凤照样也怀不上娃。喜凤心里内疚极了,可是自己又不能对公公说,怕公公受不了这个打击,只能背地偷偷抹泪。每个月多给公公寄些零花钱,可是公公不要钱,只想要个孙子,寄给他的钱都存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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