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君直本来没有买车的计划,至少短期内没有。他不是不喜欢车,像他这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哪有不喜欢车的。问题是他买不起,至少是暂时买不起。两个月之前他刚刚结了婚,为了娶媳妇,父母的那点血汗钱已经被他彻底榨干了。
杜君直的父母是地道的北京人,他是家里的独子,按说经济条件还说得过去,可是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收入有限,东拼西凑,拿出所有的积蓄让孩子结了婚。如今年轻人结婚,最主要的开支就是房子,一套房子,哪怕是最简单的小房子,工薪阶层花光一辈子的积蓄都不够用,更何况他们还生活在北京。北京的房价涨得比火箭上天还要快,一个月一个行情,只涨不落,不仅要榨干你兜里的钱,还要让你欠下一屁股债。杜君直的婚房就是父母替他们交的首付,买完房,家里基本上就盆干碗净了,欠下的房贷由他们小两口一点点来还。
婚礼还算风光,档次不高不低,平平常常,一切顺顺当当。举办婚礼的亏空家里收的份子钱基本上也补足了。接下来小两口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这才发现每个月还的房贷差不多花光了一个人的工资。
杜君直和妻子刘文莉是大学的同班同学,两人从一上学就开始处对象,好了六七年,毕业之后两人就住到了一块,说是能省下一份租房的钱。两人在不同的设计公司上班,除了五险一金,每个月到手的差不多有五六千块钱的收入,这种水平,在同龄人当中算是中等,如果不用还贷,小日子应该过得挺滋润。
杜君直没有别的想法,一心想的就是争取早日把房贷还上,摆脱这种做房奴的窘迫日子。他不想每天早上一起床就欠着银行一屁股的账。他的单位在六环以外,每天坐公交倒地铁,路上来回要折腾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路远还不是主要的,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感觉每天不是为了生活奋斗、拼命,而是为银行打工,起早贪黑在城市边缘奔波,每个月开了支却要孝敬银行。
让杜君直略感满意的是,他终于可以不再租房子了,晚上累了可以搂着心爱的媳妇美美地睡一觉,有时还可以缠缠绵绵地快乐一回。本来,以他们的经济条件买房子结婚还不现实,工作没两年,没什么积蓄,在北京买房结婚不指望父母那是白日做梦。
大学毕业,两人一直是租房子住,日子也过得十分甜蜜温馨。刘文莉柔弱娇小,乖巧懂事,对他百依百顺。结婚购房的要求她虽然从未主动提出过,但杜君直心知肚明,刘文莉从小家里就没有房子,始终过着漂泊不定的动荡生活,她和弟弟一直随父母在北京过着北漂生活,在郊区租着一间平房。老家虽然有房子,可是已经十几年没回去住了。刘文莉真正安定下来的时期只有上大学的那四年,这之前和之后她跟随父母和杜君直搬了无数次的家,居无定所,身心疲惫,每一次搬家她都会坐在那默默地流泪。
“什么时候能有个自己的家呀。我实在不想再这么折腾了。”刘文莉的话让杜君直听了心如刀绞,他决定借着家里逼着他们结婚的机会,无论如何也要给妻子一个安稳温暖的小窝。
费尽周折、倾尽全力,婚房终于买下了。房子不大,只有四十多个平方,还是个二手房,地点也比较偏远,五环的边上,但毕竟是一居室的单元房,厨、厕、厅、卧一应俱全,两家父母各出了一部分钱,尤其是杜君直的父母,为娶儿媳妇,掏尽了家里所有的积蓄,差出的缺口小两口贷了几十万的款,婚姻大事总算圆满地解决了。
结了婚,一切步入正轨,杜君直的单位离家比较远,工作忙,每天早出晚归。相对而言,刘文莉的单位近一些,工作清闲。她每天买菜做饭、料理家务,小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
度完蜜月,有一天晚上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刘文莉摸着老公的脸,撒娇地说:“老公,和你商量个事。”
杜君直看了一眼妻子问:“什么事?这么郑重其事,不用商量,小主吩咐就是了。”他知道刘文莉温柔娴淑,不是那种爱慕虚荣与人攀比的女人,从来不提什么出格的无理要求。对目前的生活状态,她是心满意足的,房贷是欠着一大笔钱,像一座山一样压在他们头上,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生活质量。
刘文莉说:“我们婚也结了,房也买了,生活总得有个奋斗目标吧。我想了想,你上班这么远,这么辛苦,要不,咱们买辆车吧?”
“买车?”杜君直没想到刘文莉会想出这么个主意。“你是买彩票中了奖,还是路上捡了钱包?车,我早就想买,可哪来的钱呀?别忘了,咱可还欠着一屁股债呢。”
刘文莉歪着头说:“我知道,可现在没钱,不代表我们永远没钱,钱可以慢慢存。在北京买车也不是有钱就能买的,我们先排上队,登上记,等着摇号中签,过个一两年,或者两三年,摇中了,钱不就有了吗?省得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到时就来不急了。我真不想让你天天这么累,反正早晚都得买车,我们先登上记等着呗!”
杜君直不置可否,心想,反正是不靠谱的事,排队摇号,中了签不定要等到猴年马月,老婆也是心疼自己,她愿意排队登记就随她去吧,于是便说:“行呀,行呀,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行。”
刘文莉兴奋地抱着杜君直亲了一口。
刘文莉说做就做,第二天,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工夫,她就在网上为杜君直办好了预约手续。按照规定,刘文莉还没有北京户口,只有杜君直才有资格申请购车指标。
小两口办完这件事,很快就忘到了脑后,既无期盼,也无遗憾,抱着有一搭无一搭的无所谓态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小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太阳照常升起,雾霾照样弥漫。杜君直仍旧每天早早地去挤地铁公交,回到家累得和死狗一样;刘文莉还是每天买菜做饭收拾屋子,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波澜不惊,平平常常。
让人没想到的是,转过月来的月底,第一轮购车摇号,刘文莉的手机就接到了一条短信,通知她说是杜君直摇中了,他有了购车指标。别人等了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都没有摇到号,急得眼睛发绿抓耳挠腮,手里攥着钱就是中不上签買不上车,他们却是想吃冰天上下雹子,刚登上记时间不长就摇中了号,这不如同买彩票中大奖一样吗?杜君直和刘文莉都是踏踏实实很理智的年轻人,从来没有过一夜暴富的想法,这几年基本上不买彩票,偶尔凑个热闹买过几回,但战绩平平,从没中过一分钱,连末等奖也没中过,这项纪录一直保持至今,他们知道自己的手气太差,所以也不做那天上掉馅饼的美梦。这一次却不知是怎么了,一摇就中,一上来就中了彩。
刘文莉控制不住兴奋的心情,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丈夫。杜君直当时正在下班回来的地铁里等车,这么好的消息竟叫他兴奋不起来,他只是平淡地说了句:“知道了老婆,信号不好,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忧喜参半,当然更多的还是高兴,购车指标即使自己不用,转让出去,据说牌照至少也能值个两三万,这就相当于中了彩票,白捡了两三万块钱。毕竟是件好事,大不了把它转出去,自己分文未花,净挣一笔意外之财。
杜君直在车上反复想着这件事,牌照让给别人,有利有弊,利不用说了,能得一笔钱。坏处是,国家不允许转让牌照,车牌还得登记在他的名下,一旦转让出去,车主以后发生了事故,与别人有什么纠纷,从法律上讲他要承担责任。杜君直在公司听同事讲过类似的案件,得不偿失,风险很大。
很快他就否定了出让牌照这种想法。可是要买车,钱从哪来?父母肯定是盆干碗净了,别说没有钱,就是还有点积蓄,他杜君直还好意思张口吗?自从上了班,有了收入,他的钱就交给了刘文莉掌管,两人混在一起花。结婚的钱,买房的钱,父母已经倾囊而尽。刘文莉的父母应该手里有一点钱,可是常年漂在北京打工,挣点钱很不容易,况且她还有个上大学的弟弟,将来孩子工作结婚、老人看病养老,哪一点不得用钱?就是借,他作为女婿也张不开嘴。
回到家,刘文莉兴致很高,饭菜早已准备停当,就等着丈夫回来吃饭呢。今天遇上了好事,她还特意打了瓶红酒,那阵式明显是要庆祝一番。杜君直当然不会扫妻子的兴,帮着端菜盛饭,忙前忙后。结了婚,就要有责任感,包括自己的情绪都要调整好、控制好,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不再是一个人的,你的喜怒哀乐、你的情绪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到对方,影响到家庭气氛、家庭和谐。两个人本来就情投意合、恩恩爱爱的,杜君直没有任何理由不高兴。
盛好饭菜,端上红酒,小两口边吃边聊,话题自然是围绕着买车。
杜君直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事当然是好事,别人还求之不得呢?我们也的确需要有辆车,可问题是还有几十万的房贷没还,每个月这么多的利息,再买辆车,负担太重了吧?要不……要不,缓缓再说?”
两个人结婚才几个月,手里也没什么积蓄,有了点钱,马上就去还贷,除了利息,本金能多还一点就多还,这样利息能稍微少一点。
刘文莉本来就是个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从不乱花一分钱。这一次却态度坚决:“你不用着急,我想好了,你上班这么远,每天时间都耽搁在路上,买了车就不用这么辛苦了。有了车干什么都方便,两边老人也受益。至于钱,我早有打算,我给我妈打了电话,她说先借给我们,方便了再还,不用急。”
刘文莉过去凡事没有主意,什么事都听杜君直的。结了婚以后似乎小有变化,但总体上遇上事还是商量着来,并不霸道专权。这一次却态度坚决,可见买车这件事在她心里是酝酿很久了。
杜君直渐渐发现,刘文莉并不是没有主意,而是在小事上不愿计较、纠缠,遇到大事,她的主意很正,认定了目标,一条道走到黑,不达目的不罢休。比如说买房,她不是挂在嘴边天天唠叨个没完,而是不停地暗示、引导,让你感觉到她的心结就在这,不解开就过不去这个坎,心里就不舒服,嘴上不明说,一步步地设局,把所有困难障碍一一地排除,然后水到渠成,让你没有理由反对。
当然,买房子买车子都不是为自己,杜君直了解妻子,她不是那种追求时尚赶时髦的女人,从小家庭困难,生活节俭,量入为出,生活中對自己很吝啬,从不买那些高档商品,衣服什么的都是网购,化妆品用的也是最廉价的,可是对丈夫却相对大方,尽可能地让他光鲜体面,生活舒适。说来说去,她是出于爱,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的丈夫。
一番探讨,车子买不买的问题很快就解决了。男人没有不喜欢车的,杜君直的同事、朋友、同学好多人都买了车,条件好的甚至还买了名车。在北京这样的大都市,没有辆车还真是不方便。有个朋友聚会、应酬,人们车来车往,的确风光。尤其是他和刘文莉共同出席的场合,散了饭局,人家送他们回家,杜君直感觉很没面子,觉得没有辆车,老婆都跟着受委屈。他当然渴望有辆自己的车,驾驶证拿了好几年了,一直放在抽屉里,如果不是因为结婚买房,买辆车对他们不是个问题。现在机会来了,摇号中了签,错失良机,没有道理。
刘文莉的想法,杜君直表示接受。“机会难得,买就买吧,但是有个前提,买车主要是为了占个牌照。咱家经济条件有限,要面对现实,车子不能贵了,普普通通,能开就行。汽车无非就是个代步工具,咱不和别人比。”
两个人连夜就上网查资料,也问了问相关懂车的朋友,价位确定在低档车上,即使是借钱、凑钱也应该量力而行,这一点上,两人没有丝毫分歧。
车子买回来,全部办齐了手续,六万块钱出头。刘文莉从母亲那借了五万,家里凑了凑,算是把车买了下来。车的牌子是最低档的那种,薄铁皮、低排量、内饰简单、安全性差。好在他们暂时不会开车出远门,平时用于代步完全可以满足需要。现在的车,中低档从外表上看不出多少差别,都很漂亮,不懂行的人,不知道价格的人,以为他们开的是一辆中档车。这辆车,小两口十分满意,以他们现有的水平,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拥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车提回来,上了牌照、上完保险、装好内饰、贴上车膜、租定车位,一番后续工程准备停当,又花了小一万块钱。两口子算了算,口袋里只剩下不到五百块了。离开支的日子还有近半个月,吃饭当然是够了,单位中午管饭,晚上在家吃一顿饭,两人自己做,花不了二十块钱,算上六日在家休息,紧衣缩食半个月能挺下来。问题是,这半个月不能有任何额外开支,亲戚朋友遇上生老病死、结婚做寿等活动,无论哪一种应酬,他们都会捉襟见肘,难以应付。好在老天有眼,这半个月平安无事,熬到开支,手里还富余了几十块钱。
杜君直三年前就考取了驾照。有了自己的车,他只用了四个晚上练车就敢自己上路了。好在他住得偏僻,单位更偏僻,上下班路况都比较好,对他这种新手相当有利。即使这样,为了安全起见,他每天早出晚归,避开高峰时间,车技也渐渐地熟练起来。
新车买回来快一个月了。一天临下班,刘文莉给杜君直打过来电话,说是客户送了一箱西瓜,人家自己家里大棚种的无籽的绿色西瓜,让他下班接上她一道回家。
杜君直当然从命,开上新买的小车兴冲冲地接上媳妇。
夕阳西下,公路上的车流如梭。杜君直心里美滋滋的,有车就是不一样,一脚油门,再远的距离都不在话下。以往,这个时候,他还地铁里挤着,汗味、鞋味、肉味熏得他头疼。如今,开着空调,放着音乐,漂亮的媳妇坐在一旁,这小日子真是比蜜还甜。
回到小区,停好车,杜君直打开后备箱,准备把那箱西瓜搬上楼。
这时,刘文莉从前排座绕到车后拦住他:“等等,留下两个,给你爸妈尝尝,回头咱们吃完饭给送过去,也让爹妈看看咱们的新车。”说着,从箱子里搬出两个西瓜放下。
杜君直说:“算了吧,就两个西瓜,有什么好尝的,哪天咱们去的时候在路上再买吧,别折腾了。”
刘文莉用眼嗔视着他:“这不是普通的西瓜好吗?这是无籽瓜,纯绿色水果!外面根本买不着,我们在单位尝了一个,好吃极了,一会儿你吃了就知道了。”
杜君直听她这么一说,迟疑了一下:“那就再留两个,给你父母也送去,三家平分,都尝尝。让你爸妈也高兴一回,她的女儿也受贿了,终于也有人给她送礼了。”
刘文莉关好后备箱,在杜君直的屁股上拍了一下。“别贫了,我爸妈住得那么远,送一趟不够油钱。再说,他们城郊那地方东西便宜,西瓜的价钱比市里能便宜一半。”
两人说说笑笑地上了楼。
饭菜很简单,前一天做的排骨,刘文莉准备再炒个鸡蛋西红柿,现成的馒头一热,晚饭很快就能做好。
天气热,两人还没有食欲。刘文莉将西瓜用水洗好切开,两人在水池边上一人一角地吃着。
西瓜没有籽,沙甜,水气大,口头好,真是难得一见、有钱难买的好西瓜。
杜君直狼吞虎咽,吃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一边吃一边说:“痛快,真是好瓜!这么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瓜了。”
他不是奉承讨好妻子,这瓜真是不一般,市场上根本买不到。
见丈夫吃得这么高兴,这么忘情,刘文莉也觉得挺自豪,连连说:“怎么样,没骗你吧。是不是好吃?单位的同事都说有钱也买不到这么好的瓜。客户说了,这是下午才摘的,尽快吃,放长了口感就差了。吃了饭,你带我兜风,给你爸妈送过去。”
难得妻子这番好意,杜君直表示同意,他快一个月没回家看望父母了。买车、练车、办各种手续,忙得他一直抽不出时间,借送西瓜的机会正好让父母看看自己的新车。
吃过饭,两人欢欢喜喜地下了楼。
父母家住在市中心,离他们不到十公里。过去,这段距离不算近,打车要二三十块,坐公交要倒一趟车。现在好了,开着私家车,这点距离也就是一脚油的事,方便得很。
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他们居住的市郊早已是路旷人稀,越往市里走,车越不好开。处处是红绿灯,车多人多马路窄,尤其是一些支路,人车混杂,情况多变。
杜君直第一次在这么复杂的路面上开车,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他将车速放慢,一点点往前蹭,任凭后面的车怎么催,怎么按喇叭,他就是不紧不慢不着急。路上他要不停地踩刹车,让他心烦的是,两个西瓜在后面滚来滚去,“咣咣当当”响得他心里起火冒烟。
刘文莉看出他有些着急,提醒道:“慢一点,别着急,找个背静的地方停一下,我把西瓜稳好,别等到了家,瓜已碰裂了。”
杜君直答应着,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主路上不方便停车,他随时在寻找着岔路口。装西瓜的箱子他刚才搬到了楼上,后备箱也没有其他的东西遮挡,两个西瓜好像没人管束的孩子在后面打架,提醒着他随时停车劝阻。
终于找到了一个能離开主路的岔口,杜君直开始减速,将车慢慢开出来停在自行车道上。车刚停稳,刘文莉说了声:“你别动……”随即快速打开了车门,很明显,她是要下去安顿那两个淘气的西瓜。
话音未落,刘文莉拿着条毛巾,人还在车里,就听“咚”地一声,一辆急驶而来的自行车重重地撞在敞开的车门上,随即一个人应声倒在了车下。
撞车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当场裆下湿了一片,人已经失去了知觉。
杜君直见状,急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中年妇女躺在车门下,一动不动。他赶忙拨打了120急救车,又报警。夫妻俩随着伤者迅速赶往医院。经大夫初步诊断,车祸造成伤者颅内出血,需要马上手术,让他们赶快交上五万块钱的押金。
几秒钟的事,刘文莉被眼前发生的突变吓得失魂落魄,早已哭成了一个泪人。杜君直面色冷静,一边安慰妻子,一边打电话找朋友借钱。
五万块钱,不是个小数目,天又这么晚了,谁手里会有这么多现金。双方的父母是决不能告诉的,他们经不住这样的惊吓。
杜君直在脑子里快速地搜索着,同事、同学、亲戚、朋友,他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五万块钱。一个人不行,只能依靠大家,让大家尽量凑吧。
杜君直马上想到了他最好的一个同学,出了这么大的事,只能找他帮忙了。
电话打过去,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无论如何,你赶快找咱们同学,给我凑上五万块钱马上送到医院来,半个月之内我一定想办法还上。行不行,尽快告诉我一个准信儿。”
刘文莉含着泪水惊恐地看着他:“怎么办呢?我们拿什么来还?”
杜君直抚摸着妻子的头,冷静地说:“别哭,别怕,总会有办法,钱送来,先渡过这一关,救人要紧,钱的事你别担心。我尽快把这辆车卖了,先还上债再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切都会过去,都会过去!”
两个月后,交管部门的判决下来了,这次事故杜君直负全责,除去保险支付的费用之外,他还要赔偿对方营养费、误工费、看护费等等共计五万元。
车子已经在出事的十天以后变卖了,损失了不到两万元。
处理完事故,杜君直他们从同学那里借了六万元的外债。两个人没有因为这次事故产生矛盾,生活似乎又有了新的目标,他们要尽快存钱,存每一分钱,尽快把欠同学们的钱还上,他们都是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要结婚、要买房、要生活,每个人都很不容易,都没什么钱。但他们有情,有义,在最困难最关键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他们夫妻就是再难,咬牙也要把钱尽快还上。
这件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个人自始至终没向父母提过一句,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小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太阳照常升起,雾霾照样弥漫。杜君直仍旧每天早早地去挤地铁公交,回到家累得和死狗一样,刘文莉还是每天买菜做饭收拾屋子,生活平淡得像一杯白开水一样,波澜不惊,平平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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