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官猖狂,“五九”难罢。顶风频作案,刀尖上跳舞。跑官建墅,明码实价;母逝捞金,马不停蹄。可笑平稳着陆日,竟是手铐伺候时!
一 贪得无厌
晚上十点多钟,龙城市人大常委会主任李有龙喘着粗气,十分疲惫地走进了他的别墅新居。
李有龙的姘头刘亚丽迎上来问:“不是说九点钟就离开宾馆的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有龙说:“我是走着回来的,小马要送我,我怕他知道我们搬了新家,就没让他送。”
刘亚丽给李有龙递上一杯水,说:“真服了你,连自己的司机都隐瞒!要不是信得过,你会让他给你开车?”
李有龙说:“你懂个屁!现在外面风声紧得很,谁还敢那么张扬?”
这时,李有龙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不耐烦地按下接听键,问:“喂,是哪位呀?”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谦卑的声音:“李主任,我是刘亚洲啊!听说您乔迁新居了,我想过来看看,您现在方便吗?”
“乔迁新居?谁说的?别扯淡了!”李有龙“啪”的一声挂断电话,随即冲着刘亚丽吼道,“怎么那么多人知道我们搬家了?是不是你到处乱说?我可警告你,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刘亚丽不以为然道:“你想瞒也瞒不住!这么大的一栋别墅,前屋加后院,占地六七亩,既豪华又气派,连讨饭的路过都会问一声这是谁家的楼房呢!”
李有龙连连摆手,说:“当初叫你不要造什么狗屁别墅,你偏不听,我看迟早会惹出祸事来的……知道刚才是谁打的电话吗?”
刘亚丽摇了摇头。
李有龙皱眉道:“就是你那个所谓的弟弟、市纪委副书记刘亚洲!”
刘亚丽一笑,说:“原来是亚洲兄弟啊,都十几年的老朋友了,他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不会到处乱说的。再说,去年他老头子过世,我给他送了一份厚礼,现在我们乔迁,他来还个情也是理所当然!快叫他进来吧,说不定他已在门口等了半天……”说话间,她已跑过去开门,并喊了声“亚洲”。
一辆黑色的小车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那人老远就打招呼道:“刘姐,这么晚来打搅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听说你们乔迁了,我特地来祝贺一下,这是一点儿心意,请收下。”边说边将一个沉甸甸的牛皮纸信封塞到刘亚丽手上。
刘亚丽假意推辞道:“哎呀,亚洲,你是老李多年的好兄弟,又是纪委的领导,搞这么客气干吗?”
刘亚洲一笑,说:“刘姐,我一直把你当亲姐,把李主任当亲姐夫,大家都不是外人,你就不要客气了!拿着拿着,我就不进屋去了,你们早点儿歇息吧。”
里面,李有龙忽然大声说道:“亚洲,进屋来说话!”
刘亚洲如得恩赐,小跑着进了屋,对着李有龙点头哈腰,等待他的训话。
李有龙意味深长道:“亚洲啊,为了你能当上市监察局局长,我可是把好话说尽了!仅在建桥书记那里,我就推荐过你两次,第一次他没答应,第二次他虽然勉强同意了,但省纪委的领导们不太看好你啊!”
刘亚洲有些恼火,说:“有人想和我争夺这个位子,就跑到省纪委告我的黑状,真他妈的不是东西!李主任请放心,省纪委那里我肯定能搞定!刘书记那里就拜托您了。”
李有龙淡淡地说:“我争取吧!”然后傲慢地瞪着刘亚洲,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刘亚洲走后,李有龙问刘亚丽:“他送了多少?”
刘亚丽把信封里的钱倒在茶几上,数了数,说:“十万!他送这么多,莫非是想让你帮着他跑官?”
李有龙长叹一口气,说:“跑什么官?他不就是想当市监察局局长吗?就是不跑,也该轮到他了。”
刘亚丽喜滋滋地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先收着再说!你能帮的话,就尽量帮帮他吧!”
“你这婆娘,真是见钱眼开!你又有工资,又有‘凯旋门的进项,怎么还是见了钱就眼睛发绿呢?我可警告你,太贪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刘亚丽一边装钱,一边笑嘻嘻地说:“钱这个东西多多益善,谁还会嫌它烫手啊!如今这世道,笑贫不笑娼,有钱的是大爷,没钱就是孙子!你马上就要退休了,今后想这样白白收钱怕是不容易,就让我还过几回瘾吧。老实说,我已经搞习惯了,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就说这回建别墅,我自己掏几百万也不算什么,可老崔既然要图表现,那我就让他图呗!这不是很好吗?五百万的预算,他帮我付了一大半,你李大主任不出一分钱,就住进了豪华的大别墅,多带劲啊!”
李有龙皱着眉头说:“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万一被人盯上了,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你给我记着,你回头跟老崔把账目理顺,不仅要有施工合同,还要有各种发票,大到钢筋水泥,小到螺钉拉手,都要有发票,才能证明这别墅是你自己花钱做的,而不是别人白送的。”
刘亚丽说:“这个我自然会考虑,但三百多万的账,你叫我怎么去做平?没地方弄那么多建筑装修发票啊!‘凯旋门的生意跟五金建材生意又根本不搭界,若是开了那里的发票,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李有龙直摇头,过了半天,忽然说:“这别墅高档是高档,我也喜欢住,可你的保密工作做得太差劲了,才住进来几天就有那么多人知道!我怕惹火烧身,从明天开始,你和我还是搬回市委大院去住,这里偶尔来住一住就可以了!”
刘亚丽本来兴致蛮高的,一听此言,脸色顿时变了,说:“市委大院那个破屋,我看哪儿都不顺眼,我住那里才几年,就头痛、腰痛、胃痛,连例假都停了!要搬你搬,我是不搬的,我就住在这里。”
李有龙似乎拿刘亚丽没法,便语气缓和道:“这别墅实在太扎眼了,真的住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小龙城复杂得很,我又面临退休,万一有人想拿这事做文章,我岂不是晚节不保?你啊,贪图享受惯了,就是吃不得一點儿苦!我真是弄不明白,好歹你也爱过我,我也珍惜你,你就不能为了我再委屈一阵子?”
刘亚丽一脸委屈地说:“如果没建这别墅,我当然可以跟你在那个破屋里同甘共苦,可是现在,再叫我回去住,我真的受不了。我一进那屋就会想起王秀芳,好像那屋里全是她的影子!”
李有龙生气地一拍茶几,瞪着刘亚丽说道:“你就跟我扯吧!王秀芳哪里碍着你了?她没找你的麻烦,你倒喜欢挑她的刺,简直是……不跟你废话了,反正我明天就住回去!至于你,爱搬不搬!”
二 情色仕途
王秀芳是李有龙的发妻,而刘亚丽充其量只能算是李有龙的姘头。
李有龙生长在蕲县一个贫苦的乡村,家里有兄弟姐妹七人。还在他读小学三年级时,他父亲就病故了,全家的负担全落在他母亲一人身上。儿多母苦,实在养不活了,他母亲没办法,就把他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做养子。这个亲戚已有两个女儿,李有龙喊她们大姐、二姐。十八岁那年,李有龙去新疆当兵,三年后退伍回乡,受养父母之命,他和大他三岁的二姐王秀芳结了婚。
王秀芳平时就十分疼爱李有龙,当二人的关系由姐弟变成夫妻后,她仍然以姐姐自居,大事小事抢着做,生怕累坏了李有龙。他们男耕女织,种着几亩田地,先后养育了两儿两女。四个孩子一天天长大,又要吃饭又要上学,一家人的日子过得相当不容易。直到李有龙当上村干部后,他们家的境况才得以改善。
凭着在部队里摸爬滚打练就的吃苦精神,凭着当兵时走南闯北攒下的见识,也凭着一股子朴实劲,李有龙的仕途可谓一帆风顺。他先是当上了村支书,后来通过招干考试当上了副乡长。
应该说,男人当上了副乡长,自己也可以跟着吃公家饭了,可王秀芳依旧蜗居在王家铺村那栋破旧低矮的老屋里,烧火做饭,养鸡喂猪做农活,给儿女们浆衣补衫,照料年迈体弱的父母,靠着一己之力支撑着这个家。
李有龙回报王秀芳的方式可能有些特殊,他除了给她一些工资外,就是每晚必须和她做爱,多则两次,少则一次。王秀芳当时三十出头,不是不爱鱼水之欢,而是白天干活太累了,晚上磨到十一点钟才睡,眼皮子早就打架了,卻还要被李有龙按在床上蹂躏一番。不久,她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李有龙不准她生,王秀芳只好去堕胎。接连堕胎三次后,王秀芳身体垮得厉害,对房事由被动接受到痛苦恐惧,甚至想逃避,只要李有龙抚摸她的身体,她就莫名其妙地发抖。李有龙如果强攻硬上,她只有咬紧牙关,任凭他摧残。狂风暴雨之后,她嘴里都咬出了血,下身出奇的疼痛,然后是整夜的焦虑失眠。总之,只要和李有龙做上一次爱,这一夜她就别想睡着。望着身边心满意足睡得像头死猪一样的丈夫,抚摸着他宽阔的胸膛和壮实的臂膀,王秀芳常常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祈求李有龙快点儿衰老,因为人老了,性欲必然随之减退,她就可以不再遭受这种折磨了。
李有龙虽然还能从王秀芳身上获得满足,但是满足的程度越来越弱,刚结婚时做爱的感觉是浓酒一壶,现在则是清水一杯,而且王秀芳有意无意总在躲闪逃避,他也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她白天干活太累,也想过利用手上的权力把她调到镇卫生院或者粮管所那样的地方上班,可王秀芳不肯,理由是种了二三十年的庄稼,除了薅草、种菜、养猪、做饭,其他的事她都做不来,她不想占着茅坑不拉屎,坏了丈夫的名声。
夫妻之间性生活的不和谐,倒是没有拖李有龙干工作闯官场的后腿。他像头公牛,越干越猛,既有成绩,又赶上好运气,副乡长才干了一年半,他就被提拔成了副书记。后来,县委领导来乡里调研,听说李有龙从小过继给别人做儿子,从部队退伍后又做了上门女婿,领导便夸他是个好干部。
这一夸,直接就把李有龙夸成了乡长。从此,李有龙像是被施了化肥,长势迅猛,平均两三年就升迁一次。乡长只做了两年半,他就被交流到另一个镇当书记,算是头面人物了。
照说,王秀芳是苦尽甘来,可她依旧每天下地干活,洗衣做饭,只是不再喂猪了,因为辛辛苦苦养出来的猪卖不出好价钱,越养越亏本。他们的四个孩子也都大了,纷纷离家求学,有的上高中,有的上初中。李有龙的养父母先后去世,家里只剩下王秀芳和她养的一群鸡鸭。
自从当上镇委书记后,李有龙就很少回家了。
李有龙所在的镇子是个山区小镇,地广人稀,方圆一百多平方公里,人口不超过两万,但这丝毫不影响李有龙作为“土皇帝”的威严。在这个自由王国里,李有龙就是老大,任何事都是他说了算,因此,他身边从来不缺女人。李有龙精力旺盛,一天不做男女之事就心慌,他不是和办公室里倒茶水接电话的女职工偷情,就是跟卫生院的小护士或镇中学的女老师有一腿。远在老家的王秀芳对这些事当然一无所知,直到李有龙把一个女老师的肚子搞大,人家闹着要跟他结婚,扯皮扯到王家铺了,王秀芳才如梦方醒。
谁知,老实巴交的王秀芳面对丈夫的丑行,非但没半点儿怒火,还很自责。她想,要不是我不能满足丈夫正常的需要,他怎么会到外面偷腥呢?
女老师逼婚的闹剧最后草草收场,李有龙为此付出了十多万元的代价,但这件事居然也没有影响李有龙的仕途。他管理的那个小镇矿产资源丰富,吸引了各路牛鬼蛇神前来开发,因此,全镇的GDP年年翻番,优异的政绩让李有龙很快跨进了县委常委的行列。
听到丈夫升迁的消息后,王秀芳涕泪交加,对前来贺喜和献媚的人说:“我说我家有龙清廉,偏偏有人不信,还泼他的脏水!你们看,他要是有问题,要是和哪个女人不清不白,上级领导怎么会提拔他呢?”
此后的李有龙更是平步青云:35岁当上了县委常委、39岁当上了县长、42岁当上了蕲县县委书记。
就在李有龙当上蕲县县委书记的那一年,离婚少妇刘亚丽突然闯进了他的生活。
刘亚丽是龙城市艺术剧院的一名演员,随团来蕲县慰问演出,李有龙是县委书记,当然要带头去看表演。舞台上的刘亚丽明眸皓齿,顾盼生情,她声情并茂的演唱深深打动了李有龙。李有龙向宣传部长打听刘亚丽的情况,得知她刚离婚的消息后,不禁蠢蠢欲动,想法搞到了刘亚丽的手机号码。
当晚演出结束后,李有龙就手捧鲜花,出现在刘亚丽下榻的宾馆。
他敲开房门,故作生气地说:“美女,你不接我的电话,我只好亲自把花送来了,祝贺你演出成功!”
刘亚丽有些发晕,更多的是激动,语无伦次地说道:“天啦,怎么敢劳书记您的大驾呢?这几天我正好感冒了,要不然会唱得更投入,蕲县人民太热情了,一直在鼓掌……”
李有龙笑道:“每次都是我在带头鼓掌,他们才跟着鼓的,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铁杆粉丝了。”
这晚,一个有老婆的县委书记,一个离了婚的女演员,竟然促膝长谈了。李有龙向来健谈,又天天讲话作报告,口才当然好极了,可在刘亚丽面前,他竟然数度无语,不是没话讲,而是放不开。刘亚丽善解人意,循循善诱,把李有龙内心的苦闷、抑郁和纠结,一一挖了出来,然后条分缕析,或劝说,或疏导,或附会,或批驳,她就像一把小梳子,把李有龙纷繁复杂的心灵梳理得舒舒服服、清清爽爽。
李有龙好几次都想凑过去抱她、吻她,凭他情场历练多年、阅女无数的经验,他相信刘亚丽根本不会拒绝,甚至还会主动逢迎,但是,他强忍住了。他想,这个妖精般的女人,必须放长线去钓,必须慢慢品味、把玩才有意思。
一个月后,李有龙奇迹般杀进了龙城市委常委的行列,官至副厅级,而且第一个打电话来祝贺他的人竟然是刘亚丽。
当晚,在蕲县最高级的宾馆里,李有龙和风尘仆仆赶来的刘亚丽再次面对面了。
“龙哥,还记得这个房间吗?一个月前,你捧了鲜花来看我,就是在这个房间里。那晚,你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我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决定帮你了。”
李有龙有点儿蒙了,问:“你帮我?你说的是……”
刘亚丽递给李有龙一杯酒,笑着说:“喝了它后我再讲给你听。”
李有龙一饮而尽,说:“一杯不够,再来一杯,今天我俩不醉不休。”
两人很快喝光了一瓶红酒。借着浓烈的酒劲,听着悠扬的小曲,李有龙一把抱住了刘亚丽,先是轻摸,继之狂吻,然后扒掉她的衣服,猛地压在了她身上……
刘亚丽被李有龙压得喘不过气,娇嗲地说:“你一当上大官就欺负弱女子,信不信我叫老爷子把你的常委给撤了。”
李有龙动作不停,说道:“你就是把我剁了,我也要先把事干完……哎,哪个老爷子?你说的是哪个老爷子?”
刘亚丽却闭着眼睛尽情地享受,一语不发。
完事后,李有龙继续追问老爷子是谁,刘亚丽带着满足的神情说:“杨良非啊!”
李有龙一惊,说:“省委副书记杨良非?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你是不是和他也有一腿?”
刘亚丽道:“我和老爷子认识只有一年多,也只陪过他两三回,不过他这人很重感情,只要我找他办什么事,他都会答应。”
李有龙突然滑稽地向赤裸的刘亚丽敬了个礼,说:“向杨书记曾经战斗过的地方敬礼,再敬礼!”
刘亚丽顿时笑岔了气,说:“龙哥,今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啊!”
李有龙连连摆手,说:“不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个领导干部,有老婆有孩子,怎么可以和你鬼混在一起呢?你要是心里真有我,就不能毁了我。”
刘亚丽说:“你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你是有老婆,却干熬了十几年,你和你老婆名义上是夫妻,实际上形同陌路,我看你们还不如离婚算了。”
李有龙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怜惜王秀芳的,可刘亚丽对他的诱惑太大了,她不仅年轻漂亮,还有文化,有社会地位,而且自带省委副书记杨良非这把尚方宝剑,若是傍上了她,以后升官发财何愁靠山!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说:“明天你给我一个账号,我给你先打一百万,你去龙城买套房子!记住,环境要好,位置要隐蔽,我不能抛头露面,因为我刚当上常委,各方面都要注意。”
刘亚丽将性感的大长腿压在李有龙身上,说:“你都当上常委了,还怕市委不给你安排房子?我听说龙城市委大院有常委楼,里面肯定有空房,你就去那里住吧!当然,你肯定要先把你乡下的糟糠之妻接去同住,夫唱妇随才显得和谐嘛。”
李有龙嘻嘻一笑,说:“那我就不打钱给你了,谢谢你为我着想。”
刘亚丽咬着他的耳朵说:“钱是必须打的,而且还必须是一百万,我先替你保管着。今后,你的钱,除了工资我不稀罕,其他所有钱物都交我保管,万一屋里进了小偷,或者上级来查你,你的钱物由我保管着,多安全啊,你说是不是?”
李有龙连声道:“是!是!就这样办!你说了算!”他知道自己已被刘亚丽套牢了,如此有心机的女人得罪不起啊,得罪了她,等于是得罪了省委杨副书记,还是先稳住她再说吧。
李有龙果真在龙城市委常委楼得到了一套旧房子,便把王秀芳接去同住。
王秀芳已经很老了,她和李有龙住在一起,如果不介绍,别人还把她当成了李有龙的老娘。于是,没过多久,王秀芳就吵着要回老家,理由是床上瘫痪的婆婆需要人照料,家里的雞鸭没人喂食……李有龙知道这些都是借口,但他和王秀芳已经有二十几年没在一起生活,早没了共同语言,如今强扭在一起确实是种煎熬,就放王秀芳回了王家铺村。
没过多久,李有龙生了一场大病,先是住医院,后是在家里休养,刘亚丽就假借表妹之名前去照料他。一个陌生女人经常在市委常委楼进进出出,起初还有人说三道四,但半年后大家就见怪不怪了。等到一年后,大家都知道她是李有龙的表妹时,就把她当成是李家的女主人了。李有龙也不再顾忌什么,与刘亚丽出双入对。在省委副书记杨良非退休之前,刘亚丽再次努了一把力,让李有龙当上了龙城市常务副市长。
三 定时炸弹
这天晚饭刚过,李有龙忽然接到龙城市委书记刘建桥打来的电话。
刘建桥说:“龙哥啊,等会儿要是有空,来我办公室谈点儿事吧,或者,我去你办公室也行。”
李有龙想都不想,说:“还是我去你那儿吧。”
挂了电话,李有龙心里敲起了鼓点。他想,平时若有工作,刘建桥都是通过秘书与自己联系,很少直接来电话,而今天刘建桥直接来电,还尊称自己为“龙哥”,这太不同寻常了,里面一定大有名堂。
晚上八点整,李有龙准时走进了市委书记刘建桥的办公室。一进屋子,李有龙就被一股浓烈的烟味熏得睁不开眼。
刘建桥客气地站起来给李有龙递烟、倒茶,故作镇定地问:“龙哥,你还能正常吃饭,我现在可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中午只喝了点儿稀饭,现在啥东西都不想吃,真是愁人啊!”
李有龙假装心疼地说道:“刘书记,小小龙城有什么事能难住你?你可要振奋精神啊!你是这里的最高统帅,你要是发愁,那整个龙城就成了一座愁城了。”
刘建桥打了个哈哈,说:“龙哥,不瞒你说,全通公司的梁通在我办公室里坐了一下午,刚刚才走的,我立马就打电话给你。他已经撑不住了,我们得救救他啊!二百多亿的投资,几千名员工的饭碗,要是出了纰漏,大家都不得安宁啊!”
李有龙恍然大悟,听刘建桥的口气,十有八九是全通公司要停产,梁通陷入了资金危机,才来市委求救的。这个龙城有史以来投资最大的镀锌板项目,是市委书记刘建桥亲自引进的,并任总指挥。当时,这个项目震动了全省,有人表示担忧,也有人拍手叫好,更多的人认为龙城之所以发展太慢,就是工业腿短,长期农业主导,而要发展工业,就必须大搞招商引资,多上大项目。
李有龙说:“刘书记,恕我直言,当初我们上全通这个项目,确实有些仓促,没有进行科学论证,是在政绩饥渴症的驱动下,盲目搞的所谓大项目,现在各大银行已经贷给梁通七十几个亿了,他基本上还不了!”
刘建桥愣了,说:“七十几个亿?有那么多吗?为什么贷那么多给他?第一期贷了二十亿时,我就说不要再贷了,为什么不落实我的指令?”
李有龙说:“你那时的指令已经不起作用了,我也不再逼各大银行续贷,可是梁通已经把各个银行死死地套牢了!一方面,你银行要我还款,就必须先答应续贷,否则,第一期贷款就不还;另一方面,梁通大搞权钱、权色交易,几乎所有的银行行长都被他拉下了水,他们明知续贷将会血本无归,偏要装作不知道,还在那里继续放款,有的行长甚至怂恿梁通骗贷……你看,这些行长,素质差到什么程度!”
刘建桥沉吟不语,好半天才说:“不能怪行长们,要怪也只能怪市委市政府做了一个错误的决策。龙哥,你是从村支书一步步干上来的,见多识广,你说说,目前情况下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全通?全通不能垮啊,一旦垮了,你我都会成为龙城的历史罪人!”
李有龙叹了口气,说:“我还好一点,明年底就退休了,可你,好不容易干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啊!再前进一步就是省委的领导。我听说,中央组织部将来龙城考察你,不知道你是当省委常委的可能性大一些,还是当副省长的可能性大一些?”
“龙哥,我现在哪有心思顾及这些!要是全通项目出了事,我能保住现在的职务就是万幸了。哎,你还知道全通一些什么不好的消息,就都告诉我吧。”
“那我就直说了。全通投产第一年,投资42亿元,产量128万吨,纳税1.2亿元,就业2800人。但是自从你要梁通把投资追加到100亿元、产能达到500万吨后,就出现了风险,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梁通本人没有拿出一分钱,而是将他在河北省老企業的两个商标以14.58亿元的天价当作注册资本入股,不仅如此,当我离开政府去人大时,实收资本应为35.37亿元的全通公司,真正由全体股东累计出资的货币金额仅有5亿元,只占注册资本总额的15%,远远低于《公司法》中实际货币出资额不低于30%的规定。”
刘建桥额头上冷汗直冒,追问道:“那第二个风险是什么?”
李有龙说:“第二个风险是债务不断膨胀。前几天我还听市财政局副局长沈卿说,全通公司的短期借款已由投产初期的1.2亿元,快速增至11亿元,长期借款则由投产初期的8亿元,猛增至16亿元。梁通现在每个月都有贷款到期,他是借新贷还旧债,恶性循环,一期总投资70亿元,事实上也就投了20多亿元,其余的50亿元跑到哪里去了呢?我怀疑,梁通是在借投资的名义洗钱,或者是在骗贷。”
刘建桥大为紧张,生气地说:“梁通这个家伙,在我这里坐了一下午,从头到尾都在抱怨政府承诺的优惠政策没有兑现,抱怨银行抽贷,他就是不好好检查一下自己。他若是真的洗钱或骗贷,我现在就叫公安局把他给抓起来。”
“不可!万万不可!”李有龙赶紧说,“现在还不到抓他的时候,万一把他抓了,企业就必然停产,工人下岗回家,银行催贷无门,龙城会因此形象败坏,大伤元气的。”
刘建桥不无担心地说:“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李有龙说:“据我分析,他一时半会儿还跑不了,毕竟他为这个项目也付出了心血!我们得想办法稳住他,至少在中央组织部来考察你之前,全通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这样才不会影响上面对你的提拔。”
刘建桥连连点头,起身给李有龙续茶,说:“听说全通公司生产极不稳定,十条生产线只开了两条,一半的工人回家待工,产品质量在下滑,梁通下午对我说,现在不生产是亏,生产更亏,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呢?”
李有龙说:“出问题的地方很多,主要是市场变化让人难以把握!目前,钢材价格大幅下降,全通项目恰好又处于钢铁产业链的下游——购进钢材进行涂镀后再出售,他们采购钢材时价格很高,制成成品后,正好碰上钢材价格大幅下滑,产品价格上不来,就出现了巨额亏损。”
刘建桥因为主导全通项目,赚足了名声和政治资本,但凡上头来了大领导,他都要陪着他们去全通视察,电视台、报纸也反复宣传报道,省委研究室、省委党校还联合推出了“全通现象”系列调研报告,省委书记批示全省借鉴学习,一时间,刘建桥成了改革开放的风云人物,所以,作为副省级领导后备干部,他即将接受中央组织部的考察。在这节骨眼上,全通项目却出了问题,一旦这事被捅出去,别说是提拔,恐怕连现在的乌纱帽他都保不住。
“龙哥,我请你来,就是想请你帮我拿个主意。你觉得下一步到底该怎么办?”刘建桥已经坐不住了。
李有龙叹了口气,只顾低头喝水,也不说话。
刘建桥见状,只好说:“龙哥,总而言之,全通公司的人心稳定问题、职工生活问题等,你得多出些力,这个特殊时期,千万不能出任何纰漏。你我同甘共苦多年,知心知肺,我的事就是你的事,拜托了!”
李有龙点点头,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全心全意为你出力的!”
四 未雨绸缪
一连几天,李有龙都在和刘亚丽搞冷战。
那天,李有龙说搬回市委大院去住,刘亚丽不同意,他就真的一个人搬走了。谁知才清静了几天,刘亚丽就气势汹汹地打电话过来问罪。
她说:“今天我去了‘凯旋门,才发现那里已经关门歇业了,听说是你下令关的,为什么?这是我投资的项目,你凭什么关它?那里关一天就损失四五万!”
李有龙困乏极了,压低嗓门骗她说:“我在开会,回头再联系!”然后关掉了手机。
刘亚丽早年在剧院当演员时就不甘寂寞,一心想开个什么店子赚大钱。某天,她去郊区吃饭,看中了一块鱼塘和一片葡萄园,别人愿意低价转让,她当时真想接盘子,却拿不出钱来。等到她成了常务副市长的情人后,不但有钱了,还有更广的人脉,便立马将鱼塘和葡萄园拿下,搞了个集垂钓、餐饮、娱乐于一体的项目,命名为“凯旋门农家庄园”。“凯旋门”一开业就门庭若市,各路大小官员都去捧场,生意真是好极了。
“凯旋门”消费极高,在别的鱼塘钓鱼,一斤鱼大概十来块钱,“凯旋门”却要收二三十元,名贵鱼类甚至高达两百元以上;在别的地方采摘葡萄,一般每斤十五元钱左右,“凯旋门”却是五十元,翻了三番不止;吃饭、喝茶、打麻将的费用更是高得出奇。可是,即便这么贵,还是一桌难求,高峰时来“凯旋门”必须排队,不预订根本没位子。那些官员既不是疯了,也不是白痴,他们知道“凯旋门”是常务副市长李有龙的枕边人刘亚丽开的,刘亚丽开的不就等于是李有龙开的吗?你去捧了刘亚丽的场,那就等于是捧了李有龙的场啊,因此,他们便趋之若鹜。有些官员为了图表现,故意在刘亚丽面前一掷千金。刘亚丽慷慨笑纳后,便把他们所请托的事项一一记下来,晚上回家后再向李有龙大吹枕边风。
可以说,刘亚丽开办“凯旋门”的那几年,是李有龙“最忙最苦”的几年,他得不断地按照刘亚丽的指令,一件一件地去落实别人的请托,频繁地给这个部门打招呼,给那个局长下命令。看着每月几十万元的进项,李有龙从心里有抵触发展成欣然领命,最后变得乐此不疲了。在他看来,钱这个东西,真是个很好的试金石,舍得来“凯旋门”扔票子的,毫无疑问是自己的圈内人、追随者,反之,就是不给面子、不识时务,这种人迟早会站到他的对立面去,他就得防着他们,甚至得找机会收拾他们。
后来,李有龙当了人大主任,官职虽说更大了,权力却变小了,求他的人相对来说就少了些,“凯旋门”的生意因此没有以前“兴旺”,但也保持着日进四五万元的水平,一年就是一千多万元。这么好的生意,说不做就不做了,刘亚丽当然不甘心。
其实,李有龙是害怕了,毕竟现在大环境摆在那里,从中央到地方,反腐的力度都非常强劲,自己眼看就可以平稳着陆了,若是阴沟里翻了船,真的不划算。
刘亚丽却不这样想,她是个一天不数钱心里就发慌的女人,几千万元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大钱了,她还想赚几亿几十亿元,成为声名显赫、人人羡慕的亿万富婆。
“这个臭婆娘,真是不识时务!真是钻进钱眼里去了!要是再这么下去,非出大事不可!”李有龙把手机一扔,气恼地骂道。
可是,手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李有龙觉得奇怪,明明关了机,怎么还有响铃呢?
原来是另一个手机在响,那个手机是一个叫沈卿的女人送给他的,只限于他和她之间单线联系。
他赶紧接听。
电话里传出一个清丽可人的声音:“明天晚上能来武汉吗?八点整,我们老地方见,我先去那儿等您。”
五 红尘知己
李有龙无法拒绝这个邀请,自从认识沈卿后,李有龙就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要求。
沈卿说不上有多漂亮,但绝对不丑。她个子不高,一米六而已,还不爱打扮,也没什么特殊气质,落在人堆里根本不起眼。这么一个朴实平凡的女子,为什么让李有龙无法拒绝呢?
李有龙是在陪省财政厅副厅长张佑乾吃饭时认识沈卿的。张佑乾祖籍龙城,一向对家乡颇有照顾,每次回龙城,不论是公事私事,龙城的大小官员都会倾巢而出陪他吃喝游玩。那天喝酒,不知为什么,张佑乾兴致特别高,听说李有龙酒量大,就想跟他拼个高低。
李有龙什么时候怕过喝酒?于是,二人撸袖大战,你敢喝半斤,我就喝八两,反正都不想输给对方。
谁知中途,李有龙又到另一个包间给省委组织部的几个人敬了酒,多喝了几大杯红酒,结果喝杂了,竟抵挡不住张佑乾的最后一波进攻。最后那杯酒,李有龙愣是喝不下去。
张佑乾喝光自己的酒后,就挑衅般瞪着李有龙。
李有龙抹着有些睁不开的眼睛,示意龙城市财政局的人帮他代酒。
张佑乾不干,说:“代酒可以,至少两杯。”
这句话一下子震住了财政局一正三副几位局长。
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沈卿忽然走到张佑乾和李有龙面前,笑吟吟地说:“张厅长,我们李市长已经感冒好几天了,他的酒还是我来替他喝了吧。”说完,她端起酒杯,一口气干了一大杯,接着又干了一杯。
张佑乾又不干了,说:“小沈啊,你是科長,还不是副局长,不够格!你要代酒,就不是两杯了,而是三杯。”
沈卿又是一笑,说:“三杯就三杯,只要您放过我们李市长,十杯我也喝!”
“哇!好!有气魄!”张佑乾和众人都鼓掌大赞。
沈卿连眼睛都不眨,一口又把第三杯酒灌下去了。
这杯酒喝出了高潮,包房里顿时掌声如雷。
李有龙激动地问沈卿:“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我分管财政局几年了,怎么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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