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近毕业走上社会的那一个学期,我和同学们似乎都厌倦了学校生活,些许孤独,些许无聊,我们迷上了交笔友。
那时河南电台的一档节目“友谊夜行车”就是一个交友栏目,一个同学收到了一封来自高墙内的信,不敢回信丢给了我。他的信字里行间透着文采,带着说不出的忧郁,让人觉得揪心。生活中,我不是一个活泼的人,可是骨子里有一股豪气,于是就小心翼翼地回了他这封信。很快,他又来信了,诉说着他的经历,他的心情,我仿佛成了他的知音,虽然我没有过多地说我自己,但他说出他感觉中的我,竟和我那么相像。再加上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渐渐地,我们聊得很投机,收信成了我的一大乐趣,但是那时,我根本没想到自己会爱上这么一个男人。
离毕业还有两个月,我回到本地实习了,为期一个月,我没有告诉他我家的地址,毕竟……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他。实习结束了,一回到学校就见到了他的几封信,那种收不到我的信的心情,真让我内疚,真不该这么久不给他写信。面临毕业就业,心中增添了许多烦恼,我也一点不留地诉诸笔端,而他似乎也没有以前的忧郁和悲伤了,他开导我安慰我鼓励我。慢慢地,我走出了将步入社会的不知所措。
可是那年暑假我的父亲与世长辞,我哭干了眼泪,要知道,我一直认为父亲是比母亲还爱我的!孤独,无助,恐慌,痛苦包围了我。那时,我觉得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人。他的信成了我唯一的寄托,我真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他说他到元月份就可以自由了,可这时才是八月呀。他说,有你这样的女孩儿,无论是做爱人情人还是朋友,都值!他在信封里给我邮来了一件礼物,自制的,钢币模样,两面分别刻了我俩的名字。就这样,我们互表了心迹,我也把自己当成了恋爱中的人了。自私的我,忘了此时最痛苦的人不是我,是母亲!我因看不惯兄嫂对母亲的刁难,愤然离开了家,到外地打工,以为离开烦人的家,可以独自静静地想他了。我那时真的太自私了!
刚开始,没找到工作,闲着没事,我平生第一次单独织了一件毛衣。想来,那件毛衣里确实包含了我的柔情蜜意,费了不少周折,总算寄了出去,同时也寄去了我的一颗心。
打工的滋味并不好受,整日的疲惫让我根本没有时间想他,那份感情也渐渐淡了下去。我说不清为什么,看到他说做生意什么的就烦,看到他写的错别字就反胃。可是,这些又怎么告诉他,就这样,爱已走远,仍然说爱。不!那时的信中,他越来越多地用到这个字眼,而我,再也写不出这个字,我不明白是为什么!初恋就这样继续着,曾经以为可以超越一切的爱情,此时,在我心中也变得淡了,可是他言语的火热让我茫然。临近见面的时候越来越近,可是,我竟然没有想见他的欲望。
在信中说好了,我元月份就回到家中,等他来找我,可是,和我同行的女孩子出了点意外,我没能及时回去。元月8号,弟弟给我发了电报,说接收我档案的单位让我回去上班,9号下午我赶到了家。弟弟一见我,就说,快走快走,拉着我就出了门,弄得我莫名其妙。在路上他对我说他来了,他对我的家人说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对家人提起过他,也没有想过他真的真的要来,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见到他,已是黄昏时分,街头的灯光淡淡的,没有一点生气。我们面对面坐着,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虽然彼此见过照片,但是,我觉得,他是那样陌生,我说不出话来。他又送了我一件东西,自制的一方手帕。说来好笑,上面题了一首诗,写出了他对我的情意,粗拙的针脚绣了一双落在梅花上的喜鹊,可是那时我却有点感动了。我要和弟弟一块回家了,他约我第二天见面,因为他也要回他久别的家了。
第二天,天很冷,北风呼呼地刮着,我们一起先去了电影院,可是,我什么心情也没有,心里沉沉的,很难受。我仍然没什么话说,只是静静地听他说,他说他多么多么地……我只说了一句:“你不觉得我对你的都是虚情假意吗?”他一下子怔住了,那神情仿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我赶紧说:“我是逗你呢。”毕竟,我不是那种随便伤害别人的人,我想,这样的话在他回去后在信中说更容易些吧。
郊外的大坝上,寒风中,我们站着,四目相对,我忽然有想流泪的感觉。他就要走了,他说不给我留地址了,他会给我写信的,他说过完春节就回来找我。我只是想,我们还只做笔友多好啊,我想这样的话还是在信中说吧。
他坐上了车,我们握着的手分开了,他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留在我的记忆之中。我不敢设想我们的未来,只是等着他来信,在信中好有一个交代。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真的消失了,消失得那样彻底,连一封信也没有!想起他时,我只有苦笑。我相信他绝不可能忘了我,也许是有苦衷,也许是看出了什么,就采取了这种方式结束。十一年了,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不知他想起我时是怎样的心情。如果说我当年曾埋怨过他这样离开,而今天,我则要感谢他,感谢他给我留下平静的生活!
初恋时节,我不懂爱,但没有刻骨铭心的恨,也没有生死离别的痛。悄悄地你走了,正如你悄悄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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