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刚

　　乙亥a，上疾少间b，坐思政殿c，召当直学士周墀d，赐之酒，因问曰：“朕可方前代何主e？”对曰：“陛下尧、舜之主也。”上曰：“朕岂敢比尧、舜！所以问卿者，何如周赧、汉献耳f？”墀惊曰：“彼亡国之主，岂可比圣德！”上曰：“赧、献受制于强诸侯，今朕受制于家奴g，以此言之，朕殆不如！”因泣下沾襟，墀伏地流涕，自是不复

　　视朝。

　　（选自《资治通鉴》卷二四六“唐文宗开成四年”）

　　a 乙亥：即唐文宗开成四年（839）十一月二十七日。

　　b 疾少间：疾病略微好转。

　　c 思政殿：位于唐大明宫光顺门内，北面为延英殿，是天子退坐燕居之处。皇帝通常在思政殿会见翰林学士等近臣。

　　d 唐朝翰林学士6人，轮流在宫内当值，称为当值学士。周墀，穆宗长庆年间进士及第，文宗时获重用，任学士，武宗时担任宰相之职。

　　e 方前代何主：意谓可以比作前代哪些君主？方，比作之意。

　　f 周赧：即周赧王姬延（前316—前256），东周第25位也是最后一位君主。 汉献：即汉献帝刘协（181—234），东汉末代皇帝。

　　g 家奴：此指宦官。唐文宗两次試图除掉宦官势力，不仅没有成功，反取其辱。大和九年（835）甘露之变后，文宗实际上被宦官所软禁，精神和身体日益衰颓，故临终之前，他说出此言，从此不再上朝。这也体现了当时宦官专权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