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学芯

更深的地方

目光潮湿以后

　　雨就在更深的地方下得更密 看起来

　　有些倾斜 在爬满头顶 滑入窗棂

　　所见之外的许多人被风带走

　　无一疏漏的深深切切环境连成一片

　　感觉上的井井有条 或颗颗晶亮的热珍珠

　　哗哗地闪耀出一股股思绪

　　移动的样子像一根根熔化的蜡烛

　　呈现浓稠胆汁 怀抱起了

　　由近及远的树木以及为明亮而弹跳的

　　枝叶

　　直到勤逸的一场雨全部进入心灵深处

　　契合胸腔的容量或寂静

　　而有意咳嗽一次 像在打开自己

　　脖子里隆隆响声再次呈现出以前的气势

　　融合起共同的宽广天地与美好街区

　　觉得衍生那时

　　有了熠熠的光

在楼顶上

城市之巅

　　视野里的高层建筑没有止境

　　混凝土垒起的立方体和长方体岛屿

　　在沥青的平面之中

　　交错不同角度

　　堑壕底下没有一粒泥土

　　风开始增大

　　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颈脖

　　感觉上自己像在一根虚幻的烟囱口

　　向外眺望

　　密密层层窗户

　　缩小的玻璃似乎都不是一般玻璃

　　光线的丰富纹理 里面

　　无数种黑发或白发的光泽

　　每一缕

　　缠绕手指上一丝碎发

　　对应着金色蓝色血色或灰色的幻变

　　沉淀下

　　全部言语

　　建筑如同脊骨亲密地紧挨一起

　　所有隐匿的眼睛承受住目光中的反光

　　在高领外套之上

　　触及了所有看见看不见的

　　中间和

　　底层

沥青路边

在沥青路边

　　人们抬起盛况的眼睛 目睹着

　　奋力发光的太阳

　　我蹲在一条清晰的缝隙那里

　　看见几株冒出地面的纤细抓根草 像在

　　遮蔽深可及底的河流

　　泥砂路

　　或小巷

　　时空错乱

　　身心揳入进去 几颗脸谱似的碎石

　　鼻尖异想天开地朝天

　　在拾起

　　起伏的呼啸过程

　　飞旋而出的一套车辕像是汽车轮子

　　涌起了

　　加快更替的云鬓

　　发现自己的鞋底

　　黄昏与白昼 日复一日 履齿平了

　　但鞋面上的喧嚣和幻象

　　盛况的光泽

　　依然

　　空前浩繁

　　永不眠息

初秋的霜

早晨过来

　　清澈的霜冷静

　　经由皮肤 嗅觉和一口空气吸收

　　闪出内心幻境的内在光芒

　　树的枝条顺畅 叶子缤纷飞飏 灌木

　　自在

　　必然的轻盈像在必然莅临

　　让我隐约预见了自己的未来年龄

　　不是四十岁

　　而是下个世纪的十岁

　　我为相遇这早晨再多看一眼老樱花树

　　现在一片无声的精致冰晶 变成细小

　　嫩芽

　　紧贴着小区 在漫步中移动

　　回到亲切和现场

　　一瞬间特别柔软起来的腰部

　　似乎更有征兆

　　这极好的倾向性

　　十一月很美 我手里沟通的感觉和温暖

　　重新开始生长 呈现出一朵朵

　　微缩的银莲

　　使情形和干净显得异常明亮

　　开了花的阳光 像已经过磨砺或提炼

　　在归还我小心翼翼触碰的手指

　　融融水滴 恰似自己

　　最纯的

　　丰盈和机灵

河的对岸

今夜

　　我数着沿河对岸一幢住宅楼房的窗户

　　七十五个窗口亮了二十七盏灯

　　想起昨晚稀少一点

　　前天更为零丁

　　投射水面上的光 微波粼粼

　　其他看不清的模糊纹缕 或区隔开的动静

　　消逝于

　　暗暗的家中

　　等待遮蔽的窗帘不见一个身影

　　似乎方阵里的声音没有任何抖动与回响

　　柳树闭合了烦躁蝉鸣

　　幻象中的高空星星

　　相互隐入

　　清冽的银河

　　大家各行其事

　　各自明明暗暗

　　石磨的空间 骨骼一根根保持完好外形

　　把掉下的一层层皮肉

　　贴在现实的

　　躯壳上

　　水波晃动一片黯淡一片

　　日复一日 早一点晚一点回家的人

　　都在携带白天的光亮

　　在灯的阴影里

　　散落形象

　　而我的手摸不到那里的墙

　　听不见哈气或自语

　　河道静静流淌

　　伴着鱼腥水气

焚香的仪式

深吸口烟

　　缓缓吐向窗的玻璃

　　夜的浓度弥漫 骤然凝聚

　　如冬天的颜色 填满窗帘的褶皱

　　长度和深度卷起的绒毛 泛起丛生思绪

　　所有间隔

　　平行的竖向或横向关系

　　都在显现此刻的所处状态

　　然后渐渐散落 虚化 无色得无影无踪

　　使什么也看不清的景色

　　似乎什么都有色彩之痛

　　黑魆魆一片哑默

　　而稍一留神手指间的烟

　　烟灰掉落 轻轻呼应的激情和热忱

　　短了两厘米长

　　袅袅绕绕

　　像在举行

　　焚香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