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起第一次见贾子猷的情景,李郁然就想到四个字:难以言表。
那是上世纪的最后一个夏天,李郁然随一个纪录片摄制组来到凉州,拍摄结束后,他一个人又在凉州待了几天。李郁然的爷爷是凉州人,但爷爷大学毕业就在省城工作了,李郁然在省城长大,只在寒暑假来过几次凉州,每次来也住不了太久,对凉州就谈不上熟悉。何况凉州在他心里是遥远的,每次来都要坐整整一天车,中午要在一个叫武胜驿的地方吃午饭,然后翻越海拔三千五百米的乌鞘岭,到凉州仿佛到了另一个时空。从小到大,爷爷一直对李郁然说,咱们是凉州人。李郁然的户籍上也一直写着两个字:凉州。凉州对李郁然来说就像个影子,一直跟随着他,可他永远也说不清楚它的样子。那个暑假,李郁然突然对凉州有了兴趣,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刚刚开始写小说,隐隐觉得凉州是个有故事的地方。这个时候,他认识了安文军。安文军是土生土长的凉州人,汉族,却长了一副少数民族的模样,个子很高,鼻梁挺阔,眼窝很深,瞳仁是棕褐色,天生一头卷发,要不是一口正宗的凉州话,出门就被当成新疆小伙。
凉州城里的故事多。安文军说。
李郁然没说话,掏出一盒兰州烟,两人各点一支。
见见我老师吧。安文军吸一口烟说。
贾子猷?李郁然知道安文军自幼练习书法,贾子猷是他老师。
对。安文军笑了笑。
听他老人家大名太久了,你约吧。李郁然觉得安文军的这一笑很自信,又有点意味深长。
第二天下午,两人在广场的天马雕塑下见面,天马脚下几个盲人正弹着三弦唱“凉州贤孝”,一群人挤在一起看两个老人下棋,还有几个老人在打“牛九牌”。安文军带着李郁然向北大街走去,在北大街一条巷子里,一座青砖门楼赫然立在眼前,门楼有些古旧,但在这条巷子里还是很显眼。门楼朝着正南,两扇斑驳的木头大门大开着,隐约可见原来的朱红色。
你老师家?李郁然问。
贾家大院。安文军说,凉州贾家是大姓,《三国演义》中的贾诩就是凉州贾家,说是贾谊之后。我老师也是凉州贾家后人,不过他不住这院里。
李郁然想进去看看,安文军说里面住着人,没有提前联系,进去会打扰人家,他随后托朋友联系,联系好了再去。从贾家大院又往西走了几十米,到一个小门楼前,安文军说,到了。李郁然看了看这小门楼,像是刚刚贾家大院的缩小版,门也是木头的,不过是原色,微开着。安文军直接推门进去,一个干净的小院子,院里靠西墙有个花园,玫红的大丽花开得像是着了火,园里几株葡萄藤很粗,架子直接搭到了东面房顶上,葡萄架矮一点的地方挂着一只掉了色的木鸟笼,里面一只黑色的鹩哥打量着他们。
贾爷——安文军冲着北面的堂屋喊。
贾爷,贾爷——鹩哥也喊。
来了就进来吧。屋里的声音洪亮又沉稳。
进来,进来。鹩哥又喊。
我带了朋友来。安文军说,脚下还没有动。
知道,李家后人么,一起进来吧。
李郁然跟着安文军进了屋子,一束强光从窗子照进来,临窗是一张很大的书桌,桌前一个人正站在那里写字,李郁然仔细一看,这个人竟然是光着身子的!虽然早就听说贾子猷崇尚魏晋风度,行事率性自然,可面对眼前此景,李郁然还是觉得有点突然。他赶紧把目光从这个人的身上转向他的字,是行草。可能是有些不自在,李郁然没看太清上面的内容,只看见最后几个字:自然之道也。就这几个字,已经让李郁然觉出了洒脱俊逸。这时李郁然想起大学时古典文学老师讲过《世说新语》,刘伶在房间脱衣裸形,别人看不惯,刘伶却说他是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裤衣的,还说讥讽他的诸君是入他裤中了。李郁然这样一想,顿时自然了许多,不然,自己就是小人之心了。只见贾子猷很从容地写完,又很从容地落款盖章。屋里就这样安静下来,李郁然这才打量起来,四面墙上全是字画,北面一副中堂,中间是一幅月下抚琴图,一轮圆月当空,几只倦鸟飞回,芦苇丛中,一位古人神情疏旷,独坐舟头抚琴。两边的对联是:雨研竹露品新语,晴嚼梅花读古书。屋里没有电视电脑,一排书柜,一套红木沙发,更多的空间被花草占了去,有一盆文竹叶色深绿,竟然长到房顶一般高。
贾子猷把毛笔放下后转过身说,坐吧。
李郁然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说,贾老师好,我是李郁然。
贾子猷说,无识之物,郁然有采。好名字。
李郁然说,谢谢贾老师,我爷爷起的。
说话间李郁然没怎么看贾子猷的身体,但觉得他似乎是健康匀称的,这与他的年龄不太一致。李郁然只看贾子猷的脸,发现他头发雪白但面色红润,一双眼睛清澈有神,也不像是年近七十的人。
贾子猷说,你爷爷当年和我一起在凉州师范读书,后来又一起到省城上师范学院,他读国文科,我读劳作科,劳作科后来改成了艺术系。毕业时他留校做老师,我就回凉州了。
李郁然心想,听爷爷的学生说爷爷口才极佳,但他在家是个寡言的人,很少讲自己年轻时的事情,也没有听他讲起过贾子猷。
安文军说,贾爷,幸亏您当时回凉州来了,不然我们就没有老师了。
贾子猷没有接学生的话,却看着李郁然说,凉州文脉其实是李家最盛的。
李郁然最怕人提李家祖先的事情,只听人说过太祖父是道光年间副贡生,以研究经学和史学著名,曾祖父一辈出过一个进士,曾是光绪年间公车上书的人。而自己实在太普通了,在电视台做文字工作,才开始写小说,不知未来如何。那些祖先若看到自己这样平常,会不会怒发冲冠……
这时,院里的鹩哥突然喊,回来了,回来了!
安文军说,师娘回来了。赶紧起身去迎。
李郁然也起身向贾子猷的夫人问好,看上去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凉州老太太,短头发,穿一件真丝月白色衬衫,玄色长褲,脚上是一双手工做的布鞋。她给李郁然他们倒了茶,又端出一些干果和小点心,然后就到其他房间去了。
李郁然又向贾子猷请教了一些凉州历史文化的问题,贾子猷讲起凉州来很有激情,言语又风趣。三人聊到尽兴处,李郁然觉得该告辞了,贾子猷拿出他刚刚写的那幅字,用报纸仔细包了给李郁然,让他带给爷爷。这个时候,李郁然发现贾子猷的右手食指缺了一小截儿,心里一惊。
两人在鹩哥的慢走慢走声中与贾子猷和他夫人道了别。出门后,李郁然说,凉州人都把自己的老师叫爷?
安文军说,在凉州,上了年纪有威望的都叫爷,在爷前面加上姓。
李郁然说,明白,过些年你就是安爷。
安文军说,那还早,我带你吃个正宗的三套车吧。
这次来凉州,李郁然已经吃过三套车了,凉州的三套车其实是一种本地人叫做行面的拉面,加上卤肉、茯茶。两人一起走到北关市场,里面许多店都写着凉州正宗三套车。正是吃饭时间,每个店里的人都不少。安文军带着李郁然七拐八拐,进了一家店。天热,两人吃得直冒汗。饭后,安文军说要为第二天的一个大型书法展准备材料,不能再陪李郁然,李郁然就回宾馆了。
第二天,李郁然起了个大早,他心里牵念着天马脚下那些盲人的“贤孝”。凉州的贤孝和民歌不太一样,内容比一般的民歌长很多,故事性很强,除了少数的爱情故事,大部分是唱忠良贤孝。在李郁然看来,这有点像民间史诗的段落。而且,贤孝在凉州一般只有盲人唱,普通人家逢年过节或家中有红白喜事都会请盲人去唱贤孝,这也是唱贤孝的盲人的生活来源。凉州的贤孝艺人是受尊重的,他们平时在天马广场唱贤孝从来不向人收钱。李郁然来到天马广场时,那里已经来了两三个盲人,不过他们先是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并不急着唱。李郁然也就在他们旁边席地而坐,这时又来了几个人,像是和李郁然一样来当听众的。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和贾子猷差不多,他问李郁然,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李郁然说,我爷爷是凉州人。那人说,那你也是凉州人。李郁然冲那人笑笑,算是承认。这时,只见贾子猷远远地从大街东面往西走去,灰色绸缎中式上衣,黑裤子,不急不慢,晨光中竟有种世外来客的感觉。和李郁然打过招呼的那个人说,今天有大事呀。李郁然觉得奇怪,问那人,你怎么知道?那人说,贾爷一穿唐装,凉州城里肯定有大事。那人顿了顿又说,看来你这个凉州后人还是不了解凉州么,贾爷一年四季的唐装全是人家家里人一针一线做出来的。李郁然明白,他说的贾爷家里人就是贾子猷的夫人。他觉得自己又陷进了凉州的影子中,而贾子猷是这个影子的一个重要组成。盲人们开始唱了,唱的是正宗的凉州方言,李郁然听唱词有些费力,但听得莫名悲伤。
下午的时候,安文军打来电话,说活动结束了,还有个晚宴,贾爷让李郁然一起参加。李郁然欣然答应。晚上,李郁然才知道,原来白天是河西走廊五地市的书法展,活动很成功。贾子猷看上去兴致很高,好多年轻人围着贾子猷,和他说话,给他敬酒。让李郁然没有想到的是,贾子猷喝酒很爽快,酒量似乎不小。李郁然也跟着安文军去给贾子猷敬酒,贾子猷拍拍李郁然的肩膀,说,像你爷爷,有才,但是太拘谨。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古书。李郁然说爷爷很少喝酒,自己平时也不怎么喝酒。贾子猷说,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啊!
回到省城,爷爷打开贾子猷的字,手有点抖。他说,这个国瑞,给我写的《文心雕龙》开篇啊!
李郁然有点奇怪,国瑞?
爷爷说,对,他本名叫贾国瑞,因为渴慕魏晋风度,又喜欢行草,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子猷。王子猷居山阴,贾子猷居凉州。好啊!
李郁然说,他行事不寻常呢。就对爷爷说了拜访贾子猷时的情景。爷爷说,小节无妨,何况他一心只想读圣贤书。当年毕业时学校要他留校,但他说自己只想生活在凉州,主动申请回去了。也好,当今这么率性的人也只有在凉州才有了。他是凉州贾家后代,来省城上学前完全是世家子弟的派头,养花养鸟,经常提个鸟笼在街上走,动不动和盲人坐在一起唱贤孝,还好酒,一喝醉就说要回魏晋,要找陶渊明。偶尔脱光衣服在屋里走,说是和刘伶把酒言欢。吓得家里的丫鬟走掉过两个,他现在的夫人就是他们家原来的一个丫鬟。不过,国瑞古书倒是读了不少,还练得一手好字。他刚开始练字时不怎么用纸墨,从石羊河里找来很细的红泥,用水拌好,在一块大方砖上写,时间久了,砖上的泥就积得很厚,像个大馒头,他就铲下来,再用水拌了写。当年凉州城里有一句话,贾家的红泥——看功夫,说的就是他。
李郁然说,真是个奇人。现在倒不在贾家大院住了。
爷爷说,那贾家大院老早就被收回重新分配了。要说国瑞这辈子吃的苦也不少。1957年,他的一个好朋友被打成右派,发配到了酒泉的夹边沟,他为此很难过,独自走到凉州文庙,抱住里面的古柏树痛哭。有人说,阮籍不就是穷途恸哭而返吗,他是在学阮籍。也是太性情了,这一哭,把他自己当下哭成了右派,下放到了凉州南乡。听人说,“破四旧”时他的鸟笼被砸了,鸟被当场掐死,他倒是没有哭。荒诞的是,“文革”时,红卫兵把他从南乡抓了回来,说他是凉州封建思想第一大毒瘤,要在城里批斗他,革他的命。红卫兵给他戴“高帽子”,抹“鬼脸”,他也没有哭,批斗完了还回家在大方砖上写字。这事传到红卫兵耳朵里,红卫兵就来抄家,砸了砖,把红泥扔进茅房。其中一个红卫兵要抢他的毛笔,他不给,那个红卫兵就吓唬他,说不给就砍他这个封建余孽的手,看他还怎么写字。他说不让写字留着手也没用,要砍就砍吧。谁知那红卫兵恼羞成怒,真一刀砍下去,他右手放在桌上不躲也不动,他夫人情急之下拚死推他,手是没有砍掉,右手食指的一小截儿就这样没了。平反后,他重新练字,人都说他的字是更好了。
李郁然说,他现在看上去精神很好,酒量还不小呢。
爷爷说,都活过来了,不容易啊。国瑞胸中有块垒,只能用酒浇之。
李郁然觉得,这是记忆中爷爷和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第二年夏天,爷爷随叔叔一家去了奥克兰,从此再没有回来。李郁然也考上了北京一所高校的文学硕士,毕业后在北京一家杂志社工作,当然还写小说。李郁然和安文军见面少了,但时不时会通个电话,一般都是安文军打给他。
后来,大家交往时就用了微信。有一天,安文军发了条微信朋友圈,内容是给贾子猷过八十五岁大寿,兼有贾子猷的书法作品展。李郁然看到照片中的贾子猷精神依然矍铄,一身灰色棉布唐装,不过手里多了条竹手杖。李郁然立刻想起爷爷,而他老人家五年前就离开人世了。李郁然从来不在朋友圈点赞,但这次给安文軍点了赞。几分钟后,电话响了,是安文军。李郁然说,你老师精神不错。安文军说,这几年又富态了。李郁然还想问问那只鹩哥,一想都多少年过去了,鹩哥的寿命不知有没有那么长,又觉得一个大男人关心一只鸟有点可笑,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安文军又说,你小子是不是该来凉州看看了?李郁然说,好,我得空就来。说是说,李郁然平日里忙乱,出差也多,一有空就写作,想起凉州还是觉得远,下不了专程去的决心。
时间就这样过着,李郁然一直没有再去凉州。一天深夜,安文军给李郁然打来一个电话,李郁然想他这么晚打电话或许有急事,就问他,安文军说没事,然后在电话里一直沉默。李郁然当时正在写一篇关于京漂的中篇小说,心思全然在小说里,又怀疑安文军喝多了酒,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这一年夏天北京特别热,李郁然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依然流汗,这时候他想起了凉州。杂志社的主编找李郁然,说要辛苦他去趟兰州。李郁然答应着,心里却想着凉州今凉否?其实是杂志社与西部的一个出版社在兰州合办一个活动,原本去兰州的同事临时有事请假,这趟差事就变成了李郁然的。吸引李郁然的其实是跟随了他多年的那个影子,他想再去看看凉州,看看贾子猷。
在兰州办完事,李郁然独自上车站买了票,坐上一辆大巴车去凉州。去凉州的路变短了,全程高速,翻越乌鞘岭也不那么险峻了,穿过岭下的几个隧道就进了河西走廊。两个多小时,李郁然就从兰州到了凉州。他一个人按着记忆中的路线在凉州城里走,发现凉州比以前繁华了许多,广场上一些店铺的音响里放着流行歌曲或广告,一个唱贤孝的人都没有。他先找贾家大院的那条巷子,发现巷子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很大的市场,里面有卖衣服的、卖菜卖肉的。他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拿出手機导航,输入贾家大院四个字,搜索结果显示,目的地距离他只有五十米。他顺着导航的指示走,就看见贾家大院的门了,两扇朱门刷了新漆,上面贴着对联:朱门北启新春色,紫气东来大吉祥。说是朱门北启,门却关得严严实实,门前还多了一道绿色铁护栏,有一米高的样子。李郁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来回的人都边走边看他几眼。李郁然再往前走,走到市场尽头,也没有看见贾子猷的那个院子。他知道中国这些年经济发展得很快,没想到凉州也变成这样,他觉得很不适应,有一种上错车的感觉。于是,他给安文军打了电话。
十分钟不到,安文军开着一辆越野车出现在市场门口。李郁然问安文军,贾爷的院子怎么不见了?
开发的时候被征了。
那贾爷现在住哪里?
安文军半天不说话。
李郁然觉出了不对。
两人一时沉默。这时车开过广场,李郁然问,那些唱贤孝的人呢?
安文军说,说是影响市容,不让在这里唱了。
这一刻李郁然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来凉州了。
安文军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说,晚上几个朋友在松涛农家乐聚一下,你一起走。那里有唱贤孝的。
出北关什字不久,就到了郊区。安文军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点一支烟,猛吸一口说,前年春天,师母早晨醒来发现老师不见了,以为他是下楼散步去了。老师是有早起遛鸟的习惯,但是鸟在家里。到了午饭时间老师还没有回来。师母觉得不对,就下楼找,没找到。我们所有人到处找,都找不到。只好报警,公安上的人把老师家附近的摄像记录全都调出来了,看见他凌晨四点从家里出来,一直往南走。最后一段视频中看见他一个人出了南门,再就查不出任何线索了。寻人启事也发了不少,没有任何消息。
李郁然想起了安文军给他打过的那个电话。又想,贾子猷一直往南走,贾子猷下乡时去的是凉州南乡,那附近有天梯山石窟,还有一些寺庙。就问,老人家会不会是去寺里修行了?
安文军说,这个我们也想过,找遍了凉州周围的大小寺庙,都说没有见过他。停了片刻,又说,老师八十五岁大寿时立下遗嘱,死后一切从简,火化,骨灰撒在祁连山。说是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找了两年,没有音讯,我们就和师母商量,给他在城南的莲花山下立了个衣冠冢。
那师母呢?
老师走后,师母虽说悲伤,也还冷静,她反倒劝我们不要难过,说老师或许是去他想去的地方了。倒是老师的鹩哥,一天到晚喊贾爷,嗓子都喊哑了,不吃不喝,没几天就死了。
他们去的地方叫松涛,有个松涛寺,但只有寺院里有几棵大松树,四周全是杨树和田地。李郁然想,这地方得名的时候想必也是松涛阵阵吧。席间,李郁然成了大家敬酒的重点。大家都说,你的小说写得好,有才,但你还是我们凉州的人,要多回凉州么。李郁然喝多了酒,满脑子都是李义山《谒山》的句子。安文军开车不喝酒,他吐了一口烟,问李郁然,你小子十几年前就说要写凉州,写了没有?
李郁然正要回答,却听见院子里响起了三弦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了爷爷的话:贾子猷居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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